莫小荷已经睡过一觉,这会正精神,刚擦洗过,她躺回去,翻看两页话本子,里面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太不符合现实,越看越无聊。
随手扔到一边,闲来无事,她四下打量马车内的摆设。这一切都是夫君顾峥置办,把夫妻俩的衣物,带来的特产,收拾得井井有条。
莫小荷发现,顾峥有设计天分,最大程度上优化了马车空间,夜晚,把车凳放置下来,就成了一张床榻,比客栈里面的要舒服的多,除去盥洗室空间小,只容纳一人,洗漱不方便外,跑长途,有这样的休息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约莫有两刻钟,顾峥上了马车,他在河边洗漱过,简单用布巾擦了擦身,见自家娘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毫无睡意,问道,“喝了姜糖水,好一些没有?”
“好了,就是喝精神了。”
莫小荷浑身上下发热,她从蚊帐的缝隙中出来,拉着顾峥的胳膊撒娇,非要听故事,最好是以前他走货的奇遇,或者是各地的风土人情。
“我们和镖局在一起,有时候二三十个镖师一起上路。”
走镖比走货更加辛苦,几乎每一趟都会遇见小贼,劫匪,护送的都是比较贵重的物品,也有镖师人品不过关,监守自盗,顾峥曾经遇见过两次,那人被发现后,还对他栽赃陷害。
“太不要脸了吧,夫君,那你怎么解释的?”
莫小荷很无奈,自家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不懂解释,笨嘴拙舌,还总认为清者自清,若不为自己辩解,别人怎么会知道你是清白的?只当你被拆穿,所以默认。
“没有解释。”
顾峥从不屑解释,后来那个人,自己就交代了。
“啊?那怎么可能?”
莫小荷黑线,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干镖师这一行,品行相当重要,坏了名声,以后怕是在这一行混不下去,商人只看自己能获得多大利益,可不会突然发善心,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靠拳头,最后他承认了。”
那一段过往,顾峥轻描淡写,后来他就很少去走镖,自己在山中打猎,银子够花,又不打算娶媳妇生子,一个人过日子,逍遥自在,没什么不好,遇见莫小荷,是一个意外。
“噗……”
莫小荷轻笑,拳头才是硬道理,估计在那之后,也没人敢欺负自家夫君了吧。
赚银子,是为了快乐,日子过的美好,在衣食无忧的条件下,最重要的是享受生活,这次回大吴,走货便利,多赚点银子,回去就能游山玩水,尽情享乐,修生养息一段日子。
“奇遇,算有。”
顾峥回想,几年之前的一个深秋,他所在的镖局,接到一单生意,运送一位千金小姐的灵柩,回到祖籍安葬。
毕竟是护送死人的尸体,这种事,镖头不想接,可对方是他们的老主顾,家里做珠宝生意,在大越和大吴,都有一定的名气。
对方给的报酬丰厚,并且提出古怪要求,护送灵柩的镖师,必须是未曾娶亲的人,据说是寺庙里和尚提出,不然千金小姐突然横死,怨气太深了。
什么逻辑?莫小荷忍不住吐槽,“让未成亲的男子送,是想干嘛?来一段人鬼情未了?”
顾峥摇摇头,人鬼情未了,只存在话本小说里,民间传说,只有冤鬼复仇,出来祸害人,横死的未成亲女子,怨气极重。镖头接单后,焦头烂额,只要他开口提出,众人脑袋无一不是摆得和拨浪鼓一样。
“虽是深秋,南边天气还热着,这一路要走好几个城池,为防止尸体腐烂,那位小姐被封在冰棺之中。”
顾峥继续讲,其实走一趟,他觉得还好,他的几个搭档,回来高烧不止,去神婆那里看,据说是被女鬼缠住,需要喝符水化解。
“走一趟,给千两银子,我就答应了。”
千两银子,来回一个月左右,有些镖师,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路上不用停留,只是每隔七八个时辰,给冰棺之中加上冰块即可。
“夫君,然后呢,你们遇见什么了?”
莫小荷拉着顾峥的胳膊,示意他别卖关子,赶紧继续说,她家夫君一身煞气,女鬼都怕吧?
此行护送灵柩,一共只派了四人,原本顾峥一人即可,镖头觉得,若只有他一个人去,得的银子太多,赚大发了,所以就东拼西凑,从家亲戚里,凑上三个未成亲的小子。
“那三人,没有走镖的经验,镖头为了给自己提点黑心银子,也没说此行是运送灵柩。”
三人没及冠,那会和顾峥也差不多年岁,十七八岁,对一切充满好奇。镖头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出门一个月,回来每人一百两银子,外加镇上一间屋子。
条件诱人,三人又不晓得真相,以为就运送一口空棺材,喜滋滋地就同意了。
临行之前,镖头给了顾峥五百两银票,返程之后,另外有五百两,是到地方,那边兑付。镖头威胁他,若是乱说话,以后就散伙,别想在他这里多赚一分银子,走镖之人,每走一趟,都是拿命换银钱,很多人兴高采烈地离开,却再也没回来过。
一般只有贵重物品,商人才会舍得银子,路途坎坷,也看运气,若运气好,平顺些,他们就有的赚,若碰见山匪,死人,伤残,都是最平常的,赚的那点银子,看病治伤都不够用。
所以这一趟,给一千两,这个价,等于天上掉个馅饼,镖局里还有两个未成亲的小子,但是已经定亲,距离婚期相近,为稳妥起见,还是拒绝了。
“也没人告知他们实情,我想,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他打算自己辛苦些,那三人只要别出幺蛾子,老实跟着,十五天左右到达祖籍,返程就松快多了。
莫小荷点点头,她已经猜到一部分,自家夫君,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三人或许好奇心旺盛,所以才悲剧了。
“因为运送灵柩,一路上只能在帐篷中,客栈并不接待。”
就算是一口空棺材,客栈掌柜也会把几个人拒之门外,做生意,最怕招惹晦气,尤其是古人,对这方面,非同一般的迷信。
开始几日,都是顾峥加冰块,怕尸体腐烂,七八个时辰,必定要换上一次,时常为买冰块,不得不放弃相近的小路,而绕路进城。
或许是他行为鬼鬼祟祟,引起了另外三人的注意,那些人并没有明着问,而是偷偷聚集在一处,怀疑棺材内有宝贝。
很多有钱的富商,说不定有怪癖,怕引起山匪注意,用棺材运送珠宝,这样更安全,若是里面真有金子,他这背着人的动作,不知道在背地占多少便宜。
走一个月,每个人一百两加一套小院子,合算成银子,还是不少钱,运送空棺材,能给这么多?刚走没几天,三个有小聪明的人忽然觉醒了,越发认定背后有猫腻。
“那晚,说来也巧。”
他们在城内买完冰块之后,妥善储存,应该够三天所需,就又回到小路上,日夜兼程,正好赶上农历十月初一,民间的寒衣节。
走着走着,突然下起一片雾气,前方的路看不真切,隐约从天空掉下几枚纸钱,空中飘着纸钱燃烧过的黑灰。路两侧,一片坟地,隐隐飘荡着鬼火,他们辨别不出方向,只有停下来休整。
“然后,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莫小荷记得家里有一本书,介绍过,在鬼节前后出现的雾气,其实就是一种瘴气,夜晚不要走在坟间地头,小娃容易被吓掉魂,成人容易遇见鬼打墙。
据说,鬼打墙是鬼怪们最喜欢开的玩笑,你无论朝那个方向,都走不出去一个怪圈,晃来晃去,还是会回到起点,这个时候就不能再往前走,否则一只脚,会踏入鬼门关。
“走不出去,我们就停下来。”
顾峥回到帐篷,白日赶路太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三更半夜,他被尖叫声吵醒,出帐篷一看,三人已经合力打开棺材,对着棺材里面的那位千金小姐,保持一个动作,眼神呆滞。
油灯被扔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里面的灯油洒了出来,点燃了草地,把周围的一切照亮。
三人仍旧一动不动,像被施展了定身法,眼珠也不会转了,顾峥探了探鼻息,才知道三个人都没有死,他就放心下来。
“我听到的尖叫声,明明不是他们三个人,应该是女子。”
顾峥说完,莫小荷觉得后背发寒,赶紧躲进被子里,荒郊野外,刚下过雨,阴森森地,她听了后,自动脑补当时的场景,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夫君,长话短说,你就告诉我结果吧。”
中间的过程可以省略,自家夫君明明没有任何语言天赋,可为什么渲染气氛后,那么吓人?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顾峥面色严肃,深邃的眼底掠过一抹笑意,他搂着自家娘子,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原来,让她投怀送抱,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他现在初步实践,已经掌握好了套路。
“我把他们拖进帐篷里,第二日一早,人就醒来了。”
三人醒后,大惊失色,他们其实是好奇,想看看棺材里到底有没有宝贝,看到女尸,毫无心理准备,其中一人一口咬定,女尸睁开眼,叫了一声。
人吓人,吓死人,自称看到女尸睁眼的人问题不大,另外两个人却发起高烧,昏昏沉沉,差点一命呜呼,最后那个人才说了实话,一切都是自己胡编乱造,没有的事。
镖头做人太不厚道,明明一千两银子,被他克扣,每个人最多能拿个两三百两,剩下银子都被吞了,隐瞒实情,让他们感恩戴德。
“我的确听见女子的尖叫,可是没告诉他们。”
顾峥抽了抽嘴角,否则,就不是简单的两个人病倒,他不想带着三个病号一起上路。
在路上休息两天,四人再次上路,每到了晚上,三人都会和惊弓之鸟一样,躲在帐篷里不出去,加冰也全然都靠顾峥自己。
“夫君,灵柩最后平安送到了吧?”
没事把人家棺材盖掀起来了,算是对死者不尊重,最好能道歉,忏悔下,虽说,不一定有用,很多时候,受惊吓都是自己想象太丰富,自己吓唬自己。
“平安送到了,可三人回去之后,又发起高烧。”
顾峥叹气,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过。
“之前被吓得昏昏沉沉的两个人说,在寒衣节那晚,的确听见棺材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于是,之前骗人找乐子那位,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看没看到,听没听到,最后也跟着病倒了,据说那一百两银子,请和尚,请道姑,请神婆,最后治好了,家中反倒欠下一笔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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