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军士兵越打越少,折损非常严重。
九里河东岸河谷上的黄巾军士兵在各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向河床集结。早先布阵在河床上的部队已经全部赶到了河堤上,大部分士兵已经杀进了战场。
张白骑的部队到了九里亭吗?豹子是不是接到鲜于辅的求援,放弃了伏击张白骑?豹子的骑兵回援得非常及时,如果再晚上半刻,那道山岗现在就是黄巾军的了。
张牛角默默地想着,面无表情,好象眼前杀声震天的战场根本不存在。
张牛角当然不会和鲜于辅见面谈判。
铁钺和左彦两人先是散扯,接着感觉彼此想法差不多,都是没事找事拖延时间,于是两人干脆闲聊起来。
铁钺说自己过去是个马贼。左彦很吃惊。你这种人也能从军入伍,还做军候?你应该加入黄巾军才对。铁钺看他不相信,就把葬月森林的伏击战告诉了他,然后说,豹子李弘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他很善良,甚至有点……他指指脑子说,李弘就和传言的一样,失去了过去的记忆,所以有些做事方法很奇怪,一般人很难理解。铁钺认为如果黄巾军投降,李弘绝对会给他们一个出路,不会象皇甫嵩那样,残忍嗜杀。左彦不做声。铁钺接着就给他介绍李弘所指挥的战斗,其中哪些人俘虏后没有杀,哪些人参加了风云铁骑。左彦竟然也听得津津有味。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张牛角看见两人还在胡搅蛮缠,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弘和鲜于辅迟迟不发动进攻,说明他们一定另有倚仗。
张牛角随即喊回左彦,和他商量这事。官军到底耍什么诡计?
张牛角认为,无论李弘用什么计策,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吃掉自己。现在李弘知道张白骑的部队正在赶来,却迟迟不攻,说明他极有可能是想把我们拖在这里,主力却趁机去突袭张白骑。现在远处的那些骑兵十有**都是幌子。如果远处的骑兵确实是李弘的全部主力,那么只要自己突围,他的骑兵就必须参战,即使阵地战损耗大,他也不得不打。打起来了,也有利于张白骑一路安全地赶来。如果不是,那就说明李弘已经带着骑兵伏击张白骑去了。
如果李弘要伏击张白骑,他必须要考虑我们会不会突围?如果我们突围,这几千步兵就成了我们的囊中物,他不会放弃不管。何况我们突破了他的阻击,对他的骑兵也是个巨大的威胁。所以他的伏击地点应该距离这里不会太远。一旦我们发动突围战,他就可以及时回援。
李弘的部队不在这里,眼前就是我们消灭鲜于辅和阎柔的机会。歼灭他们之后,部队快速前进,争取时间和张白骑会合。如果李弘在半路上伏击张白骑,他和张白骑的二万人马肯定要纠缠一段时间。只有我们及时赶到,完全可以围歼豹子。
按时间来算,张白骑已经快到九里河。现在我们发动突围战的时机最为恰当。不论这战豹子如何设计安排,现在我们都是必胜之局。
随即他命令部队发动了攻击。
鲜于辅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黄巾军打得晕头转向。六千人守在山岗上,被三万人的部队连续狂攻,其境遇可想而知。
“俊义,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张牛角回头问左彦。
“两万人差一点。”左彦斜躺在马车的轱辘上,懒洋洋地说道。
“我们再攻,死死缠住豹子的骑兵,你看如何?”
左彦站起来,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列队在山岗上的风云铁骑军,然后回头看了一样集结到河床上的部队,很慎重地说道:“用一万人攻一下,希望这个狡猾的豹子能上当。”
李弘驻马立于山岗之上,居高临下,战场看得一清二楚。
阎柔,鲜于银策马如飞而来。
“子玉,伯玉,你们都好吧。”李弘迎上去,关切地问道,“羽行受了伤,我让人抬下去了。”
两个人听到鲜于辅安然无恙,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子民,张白骑的事解决了。”阎柔着急地问道。
“侥幸,侥幸。都解决了。”李弘笑道:“从义和小懒押着俘虏往九里河方向去了。等一下合围歼敌的时候,他们将从河对岸发动攻击。”
“你们打得太苦了。”李弘看到两人的样子,安慰道:“士兵们伤亡情况怎么样?”
“打完了。”鲜于银苦笑道,“基本上打完了。”
阎柔摇头笑道:“还剩下一千人不到。如果你们不及时赶回来,恐怕我们见不到面了。”
李弘预料到会是这个样子,但亲耳听到阎柔说出来,心里还是一沉。
“子民,动用骑兵啃这么大一坨子敌人,恐怕伤亡惨重啦。”阎柔指着九里河方向的黄巾军,担心地说道,“现在风云铁骑可是整个幽州的主力部队,如果这一战损失巨大,未来几个月的战局我们就更难应付了。”
“打掉张牛角,幽州就没有什么战事了。成功与否,就在此役。”李弘坚决地说道。
鲜于银嘴角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伯玉,有什么话就说吗?”李弘笑道。
“如果张牛角死守,我们半天攻不下来,事情就有点麻烦。定兴渡口的敌人最迟明天下午可以赶到这里。”
“我们争取明天早上解决问题。”李弘自信地说道。
黄巾军的战鼓声突然声若惊雷,炸响在血腥的战场上。
一队队的黄巾士兵犹如出水蛟龙,他们高声怒吼着,冲上河堤,冲进战场。
正在战场上厮杀的铁骑战士好象被人拦腰一棍击中,顿时站不住脚,连连倒退。
颜良连声虎吼,右手战刀,左手长矛,交替进攻,拼死挡住象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敌人。弧鼎已经重新抢回自己的大捧,他左右横扫,无人可以近身,挨上者非死即伤。
“盾牌上前,盾牌上前,阻击,阻击……”弧鼎眼看抵挡不住蜂拥而来黄巾士兵,大叫起来。
弃沉吼一声,沉步用力,左手圆盾飞速挡住十几支刺向自己的长矛,右手刀疾速划过矛柄,斩去十几支矛头。矛柄冲击势头不减,同时撞上圆盾。弃沉如遭重击,圆盾碎裂,身形倒飞而起。三四个战士同时扑上去,挡在了他的前面。
弃沉连滚带爬,窜入后面的战马肚子下,侥幸逃过死劫。他随即吹响了求援的号角。急促而慌乱的号角声瞬间划破嘈杂的战场,直冲云霄。
“马阵,列马阵,挡住敌人。”
“圈马,圈马,挡住……”
弧鼎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吼着。如果不用战马排成阵势,临时迟滞一下敌人的攻击速度,恐怕今天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
燕无畏和雷子的骑兵同样抵挡不住敌人的凶猛攻击,无奈骑兵们立即圈马列成了一个个的桶形阵势,一边连续射击,一边飞速后撤。
李弘突然听到了弃沉的号角声。弃沉的号角略带尖锐之音,特别容易辨认。
“命令燕无畏,黑豹义从立即撤出战场。”
“命令恒祭,射璎彤部弓箭手全部押上,阻击追兵。”
“子玉,你代我指挥。”
阎柔刚想喊住他,李弘已经象飞一般纵马冲下了山岗,十几个侍从紧随其后。
“弓箭手,出列……”
阎柔打马在阵前狂奔,放声大吼。
张牛角手指一群从山岗上飞奔而来的骑兵,对身边的左彦说道:“当头一人应该就是豹子李弘。”
左彦疑惑地望了一眼张牛角,奇怪地说道:“这么远,你能看清楚?”
张牛角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感觉得到,那里面一定有豹子。那个大个子你看到了吗?”
左彦顺着张牛角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披头散发,一手刀,一手矛,所向披靡,正掩护自己的战友撤往身后的马阵后面。
“你认识?”
“对,他叫颜良,外号叫虎头。当年他在太行山捕杀了我们不少兄弟。”
“他好厉害。”左彦颇为心寒地说道。
“哼。”张牛角冷冷一笑,继续说道:“他武功堪称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但今天我照样叫他死葬身之地。”
他朝身后找找手。他的亲卫队首领跑过来。
张牛角指着颜良说道:“多带人手,杀了他。”
燕无畏看到李弘纵马飞来,大声叫道:“大人,我们撤退了……”
李弘对他挥挥手,高声叫道:“压住阵脚,准备弓箭阻击。”
正在逐步后退的黑豹义从们突然看见李弘出现在他们中间,无不神情激奋,欢声雷动。
李弘心急如焚,焦急地对士兵们连声叫道:“撤,撤,快撤……”
“前面还有谁?还有谁?”
一个鲜卑士兵回道:“虎头和两位屯长还在前面。”
李弘二话不说,打马向前飞奔而去。
第一道障碍很快就被愤怒的黄巾军士兵砍得血肉模糊,上百匹战马惨嘶着轰然倒地,意犹未尽的士兵们对着尚未死透的战马疯狂地劈剁。
障碍后的几十个战士立即就被汹涌扑来的敌人淹没了。
弧鼎,弃沉和十几个士兵紧紧地靠在一起,以颜良为箭尾,边战边退。颜良的气力悠长,激战到现在,依旧虎虎生威,无人能敌。
黄巾军士兵瞬间摧毁了第二道障碍。所有拿刀的士兵都冲在最前列,他们举刀剁去战马的四条腿,干净利索。士兵们吼叫着,象潮水一般扑向了正在急速后撤的骑兵战士们。
李弘一手执刀,一手拿斧,带着几十个战士毫无惧色,奋勇杀了上来。
李弘刀斧并用,拳脚俱上,对阵的敌兵纷纷栽倒,十几具血迹斑驳的尸体倒在了李弘的身后。跟在他后面的士兵被他的神勇所激励,一个个士气如虹,吼声如雷,他们就象一群陷在狼群的野牛,疯狂地冲击,杀戮。
弃沉率先看到了李弘。他激动地狂叫起来:
“大人……”
“兄弟们,大人杀来了……”
拖在最后面的颜良已经多处受伤,浑身乏力,头晕眼花,神智迷迷糊糊的。面对数不清的敌人,他已无力应付,快要崩溃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弃沉的喊声,这声巨吼犹如当头一捧,给了他重重一击。他的心脏好象失去控制一般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丝寒意霎时间掠过他的全身。正在飞快失去的力气好象洪水倒流一般,再度涌进他的身体,瞬间灌满他的全身。颜良猛地清醒过来。
颜良大吼一声,战刀再现,立时剁下刺向胸口的长矛,堪堪救了自己一命。颜良知道自己不行了,但身后就是战友,就是死也不能退。
李弘杀到。
“子善,退回去。”李弘大步冲到颜良的身前,吼声如雷,战刀连劈,一连砍死几人。
李弘的话就象是救命的圣旨,颜良二话不说,连退数步。他退到战友的中间,剧烈地喘息着,几乎就要栽倒。
李弘顶在他的位置上,且战且退。他的凶猛犹胜颜良,杀得敌人胆战心惊。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颜良的大刀。
李弘欢呼一声,突然斜冲出去,战刀闪动之间,连毙三个措手不及的敌兵,小斧顺势斩去一个敌人的脑袋。黄巾士兵肝胆俱裂,最靠前的几个人转身就逃。李弘趁机连跑几步,俯身捡起了大刀。长柄大刀呼呼抡起,顿时气势大振,挡者无不命丧当场。
就在这时,雷子率领一帮铁骑如飞而至。战马奔腾,战刀飞舞,吼声如潮,犹如一阵狂风呼啸杀到。
李弘哈哈大笑,举刀狂吼:“兄弟们,杀啊……”
随即举步飞奔,一路高呼,跟在战马后面,向敌人杀去。
弧鼎,弃沉,颜良和一帮正欲趁机退回山岗的士兵们顿时目瞪口呆,大惊失色。
雷子和部下们稍稍遇上阻碍,立即打马四散而逃。
李弘刚刚冲了十几步,就被数不清的敌人围了上来。随即他就被长矛戳中了好几下。李弘怪叫一声,怒声痛骂,随即拔腿就跑,再也不管身后有多少兵器砍来。
黄巾士兵发一声喊,几百人疯狂地杀了过来。
李弘拖刀狂奔,狼狈不堪。
弃沉等人正要冲上去接应,看见李弘亡命一般返身逃命,立刻再度后退,转身往山岗方向跑去。
“射……射击……”李弘纵声狂吼。
燕无畏迟迟不敢下令。
敌人和跑在最前面的李弘只差几步,怎么射。李弘看见燕无畏没有反应,破口大骂。他偷眼回顾,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身后全部都是敌人愤怒的脸,高举的武器。
情急之下,李弘飞起一脚踢起一张丢弃在地上的圆盾,圆盾腾空而起,在空中飞快翻滚。李弘紧跑几步飞身抓住,再次大吼:“射……射啊……”
燕无畏心领神会,回首狂呼:“放……”
顿时,几百支长箭迎着敌人呼啸而去。
李弘一手拖刀,一手举盾,飞速狂奔。十几支长箭狠狠地钉到他的盾上,巨大的撞击力撞得他差点跪倒在地。李弘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顶着圆盾大步向前。
他身后的敌兵遭到重击,立即倒下一片。
河堤上,黄巾军的战鼓擂得更响了,仿若地动山摇一般震撼有力。
受到冲锋战鼓的激励,更多的黄巾士兵高呼着,毫不畏惧空中厉啸而来的长箭,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后面的士兵踩着战友的身体,勇往直前。
李弘费尽力气,终于跑出长箭的射程。他随手丢掉钉满长箭的圆盾,向着小山岗狂奔而去。
颜良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从侍从手上接过黑豹的缰绳,拉着它飞速迎了上去。
李弘举手大叫:“走,快走,快走……”
山岗下的骑兵弓箭手根本挡不住蜂拥而来的敌人,在山岗上连续催促撤退的号角声中,燕无畏带着他们打马飞撤。
李弘飞身上马,大刀丢给颜良,放声大吼:“撤,快撤……”
黑豹义从和侍卫们看到李弘无恙跑回本阵,齐齐欢呼一声,一窝蜂地打马上山。
敌兵紧紧地追在后面,杀声震天。
山岗上的阎柔狠狠地骂了一句,放声狂吼:“放……”
黑压压一片密集的长箭冲天而起,撕扯空气的刺耳啸叫声响彻了半空。
黄巾军士兵的勇气实在令人敬佩,他们面对呼啸而来的长箭熟视无睹,就象一群脱缰的野马一般,气势汹汹地扑向山岗。
“唰……”一声,满天的长箭灌顶而下,许多飞奔的士兵顿时中箭,惨叫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士兵们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箭射三轮,黄巾士兵已经冲到了半山腰。在他们身后的山坡上躺下了几百个敌兵,许多受伤的士兵在地上滚动哀嚎。
牛角号声再起。
布阵山腰的弓箭兵立即打马向两侧跑去,让出了中间的空地。
山岗上,早就按耐不住的恒祭,射璎彤率领两曲骑兵,策马扬鞭,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咆哮着,怒吼着,一泻而下。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