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达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他愈加觉得秦钟如同神灵一般料事如神,他说长社城保住了,果然,最终,黄巾匪众功亏一篑!
此时,长社城外尸横遍野,空气之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道,苍穹上面的明月似乎也不忍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偷偷隐入厚厚的云层之中。
第一次攻打长社,波才可以说是损兵折将,这么一来的话,对于波才的威望可以说是沉重的打击!
秦钟摸了摸下颌,暗忖,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探察的了,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于是,秦钟转过身去示意身旁杨达准备离开这里,接着,秦钟猫着腰往树丛深处跑了过去。
秦钟回到了篝火旁边,只剩下阿呆一个人依然呆坐在那里,他连忙背起了包袱,拍了拍阿呆的肩膀,轻声说道:“再见了,兄弟!”
阿呆一脸呆滞的看着秦钟,没有言语,准过身躯继续看着跳跃的火苗。
秦钟不在逗留,和杨达一起往来的路上急速狂奔而去,此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在光明与黑暗交叉的那一刻,尤其觉得寒冷异常!
波才在身边亲兵护卫之下回到了中军大帐之中,所有的黄巾士兵脸上均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容,没想到以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黄巾军团竟然首战失利了呢。
波才阴沉着坐在胡床上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现在看来都城洛阳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先是有秦钟这样威武双全的猛士,接着有跳出了一位胆色过人的英雄小将。
对于秦钟的那一番话语,波才已经信了七分,按照这样的情形来看的话,短时间之内的确不可能攻破长社城的呢。
波才想到了丝帛之中波玥那一份言辞诚恳的说辞“今汉氏宗庙亡矣,魂魄无归,勤王义勇无生之气,莫不挥泣奋臂而战,焉能不胜?况兄之宏愿,社稷之臣也!”
波玥说的不无道理,原本波才也是希望能够成为王佐之才的呢,就像是现在秦钟一般,匡扶社稷,拯救危亡!
波才摸了摸下颌,沉声说道:“吩咐下去,立刻埋锅做饭!”
周仓,裴元绍以及部分渠帅也是耷拉着脑袋端坐于帐篷之中,此时突然听到波才的命令,均是面色一愕。
不过说道做饭呢,周仓他们也的确感觉到腹中饥饿了,刚刚宗阎王殿面前转了一圈,大难不死,每个人都是心有余悸!
周仓站了起来,快步掀开了大帐,对着一旁的士兵嚷道:“大方有令,埋锅做饭!”
等到周仓回到座位之后,大帐之中再度陷入了死寂之中,周仓、裴元绍彼此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粗人,不知道怎么劝慰波才。
剩余的渠帅更是如坐针毡一般,裴元基就是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想为了黄巾捐躯呢!
良久,波才眉头微皱,幽幽说道:“好了,诸位也乏了,先去休息吧。”
周仓等人纷纷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作揖:“黄巾大神保佑你,我的大方!”
部分渠帅则是觉得心头的那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了,这一下子好了,不用再去长社城下面叫阵了。
随着周仓、裴元绍等人的离去,帐篷之中顿时空了不少,波才站了起来,双手别在身手在帐篷之中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
波才门口处站岗的卫兵增加到了四名,目的是严防那些汉军的细作会潜伏到大帐之中,意图行刺。
子时发动的围攻长社的战斗,王留一直都在默默注视着,当发现波才竟然匠心独运的让黄巾军团扛着尖头原木佯装撞击城门吸引弓箭手的注意力,从而为云梯上面的先锋部队赢得时间的战略布局之后,心中也是敬佩不已!
王留愈加觉得波才会成为那一个涌动汉末风云之人,自桓帝时期的党锢之患开始之后,部分士族对于皇族的权威已经动摇了。
到了灵帝时期,干旱、蝗灾等等自然灾害频发,地主豪绅、宦官宗亲对于民众的压迫愈重,民不聊生,流离失所。
这样的皇权自然没有任何威信可言了,所以,会稽人许昌自称阳明大帝在句章举兵谋反。
王留看到波才带着残兵败将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大帐之中,不过他十分清楚,这只是黄巾军团的部分力量。
此役虽然折损了不少黄巾士兵,不过,波才手下还是有数万黄巾精忠军,攻破长社城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黄巾围攻长社城失败的消息如同擦了翅膀一般顿时传遍了整座黄巾大营,自然那些流民组成的黄巾士兵军心涣散,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王留一路走来,到处是交头接耳的黄巾士兵,部分参加过刚刚长社之战的士兵脸上写满了惊恐的神色。
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血与火的厮杀,广大劳动人民还是比较务实的,他们只想着在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面有立锥之地即可了。
黄巾士兵想要离开这里,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一般,他们的百夫长可是货真价实的山贼、水盗。
在百夫长凶神恶煞的淫威之下,黄巾士兵选择了唯唯诺诺、忍气吞声,倘若就此散去的,依然还会为明天的三餐忧虑呢。
周仓自然是循声从大帐里面走了出来了,沉声说道:“吵什么吵,天下黄巾是一家人,都是黄天大神庇佑的人民啊!”
可惜,周仓区区一个渠帅而已,自然没有多少分量了,一旁的李甲则是讨好的说道:“渠帅,渠帅,别管这些乌合之众了,咱们可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呢。”
周仓瞪了一眼李甲,冷冷的说道:“小子,就凭你这一句话,小心大方砍了你的脑袋,黄巾同袍之谊,手足之情,岂是你能够抹灭的呢?”
军营之中黄巾精忠军拿着长戟在四周巡逻,同时,不远处迎着晨曦,炊烟袅袅,米黍的清香在冷冽的寒风之中格外的温情!
刚刚还在吵嚷甚至拔刀相向的黄巾士兵纷纷安静下来了,大家不约而同的看着那一群忙碌的伙夫,心中自然是惦记上了里面喷香的米黍了。
在这样的灾荒年代,黄巾流民的心愿很简单,只希望能够有一口饱饭吃而已。
现在大营之中开始做饭了,骚动不安的黄巾士兵全部安静下来了,就算是争吵也要吃饱饭才有力气嘛。
周仓嗅到浓香的米黍味道,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黄巾士兵,心中是愈加佩服波才了。
没想到埋锅做饭这一件看上去极其普通的事情,竟然能够在关键时刻起到了安抚人心的作用了呢。
这一次王留学乖了,一直在营帐门口默默等候着,不远处黄巾士兵络绎不绝的排起了长龙去打饭吃。
香喷喷的米黍勾起了黄巾士兵腹中的馋虫,大家三三两两的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吞咽起来了。
良久,等到波才大帐前面的卫兵换岗之后,王留这才快步走向前去,双手作揖说道:“王留求见大方!”
面前的士兵自然是认得王留了,其中一个士兵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走进了大帐之中。
不一会儿,士兵走了出来了,沉声说道:“大方有请!”
王留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了进去,双手抱拳作揖:“拜见大方!”
波才呵呵一笑,连忙摆了摆手,幽幽说道:“怎么,先生又有什么高见吗?”
王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笑着说道:“大方,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战我方虽败犹荣,至少让长社守军知道了我们攻城的决心,牺牲的信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波才面无表情,脑海之中回荡着的是那一幕幕人间惨剧,沉默半晌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根本不是打仗,分明就是送死啊。”
其实,波才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这根本就不是这些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的民众的战争。
秦钟曾经反问过波才,如果因为个人的得失荣辱,从而致使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那么,这一场战争是正义的吗?
此时,波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从一开始他并没有动过“汉室将亡,取而代之”的念头。
秦钟说过的,宦官荼毒会全部被消除的,那么,自己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波才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落寞的神色,这些农-民去种田还差不多,扛个锄头铁楸就想攻下长社城吗?
“人总会是要死的!”王留淡淡的说道,在他的眼中流民的生命如同草芥一般。
“但是,就这么让他们充当炮灰,我有于心何忍?”
波才嘴角微咧,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王留,沉声说道:“然,天生万物,唯人为贵!”
王留嘴角微咧,沉声说道:“阉党作乱,汉室危亡,此乃天命也,皇甫嵩独木难支,大方三思。”
“昔日,西楚霸王,勇猛无双,垓下之围,回天无术,今大方十万兵众,围困长社,假以时日,长社必破矣!”
王留微微弯下腰,轻声说道,他暗忖,因为党锢之患,灵帝无异于自断胳膊,士族一向自恃清高是不可能跟那些宦官阉党为伍的。
并且,士族和宦官势同水火一般,如今,汉灵帝刘宏宠幸宦官,对于外戚、郡王、士族门阀是加大了打击力度,很多有识之士被提拔到了议郎这样的无足轻重的位置上面去了。
试问,刘宏身边还有什么人才可以重用呢?
刘宏的国舅现任大将军何进区区屠夫,如此粗鄙之人,难登大雅之堂,又有何惧?
“大方,人不是生下来就会穿衣服、做饭的呢,更何况是打造一支能征善战的百胜之师!”
王留顿了顿,沉声说道:“不打仗,不经过千锤百炼,新兵如何变老兵呢?”
波才闻言,瞳孔一凝,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王留,随意的问道:“莫非你是太学士?”
王留闻言,面色一沉,眼神之中阴鸷的目光一闪而过,半晌,幽幽说道:“曾经读过几年书,可惜,苦于没有人提携,一直无缘仕途啊!”
波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果然又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啊!
东汉末年士族门阀掌控着官僚体系,以举孝廉谋得官位,当然了,你也可以通过打量的钱购买一官半职,汉灵帝甚至出台了规定,允许赊账买官。
总之,汉灵帝的目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榨取那些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官场之中的那些地主、名士的钱袋!
事实证明,虚名是一个好东西啊!
波才看着面前的王留,隐隐有自己的身影包含其中,唯一的区别,在于自己没有那么愤世嫉俗。
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竟然能够萌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波才感觉后背隐隐有些发寒,王留没有想那么多,反而是沉声说道:“精锐不就是需要血与火的淬炼吗?”
王留顿了顿,沉声说道:“尤其是想要跟精锐的皇宫禁军士兵战斗,不经过一番血与火的考研,怎么能够颠覆苍天,弘扬我黄天神威?”
与此同时,周仓则是回到了大帐之中,不一会儿进入了梦想之中。
清晨,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撒落在地上,熠熠生辉。
周仓睁开惺忪睡眼,伸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双眼,起床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便起身洗漱。
李甲推开了帘布,快步走了过来了,苦着脸说道:“渠帅,不好了,那个小老头又去大帐里面叽叽歪歪的了呢。”
小老头?
周仓摸了摸后脑勺,不解的看着面前的李甲,疑惑的问道:“谁啊?”
“就是那个昨天那个擅自闯入大方军营里面的家伙啊!”
周仓翻了翻眼睛,哦,就是个有计的王留,这小子不会又去出什么馊主意了吧。
当初就是这个王留心怀歹意,说了一大堆文绉绉的话语,结果就是裴元基和先锋军团全军覆灭的惨败。
不行,不能够再让这小子祸害咱们了,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呢!
想到这里,周仓掀开了帘布急匆匆的走了出去,迎面就撞见了裴元绍,他脸色阴沉的也是急匆匆的往波才的大帐走了过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