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祭祖回来,秦雷他们被告知,辞旧宴取消了,诸位皇子在慈宁宫陪太后守岁。
秦雷便打道回府,准备洗个澡吃个饭,睡个回笼觉。话说他已经连轴转了一个月,此时甫一放松,一阵阵倦意便涌上心头,顿时没了精神。回去后若兰和他说话,也没有听进去,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答几句,待洗浴完毕,便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
看着王爷倒头就睡,若兰心里五味杂陈。她既为秦雷不爱惜身子,操劳无度而难过;又为他半年不见,却毫无亲热之意而难过,继而自怜自伤起来。
就在这种患得患失之中,不知不觉金乌东升西落,她竟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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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暗自垂泪间,若兰突然感觉腰肢一紧,便被秦雷拉到了胸前。她赶紧抹掉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道:“爷,您醒了……奴婢给您更衣……”
秦雷也不答话,只是双目炯炯地望着她。幽暗的光线中,他的双眼亮得瘆人,似乎可以洞悉一切世情。
若兰被看的一阵阵发毛,从心尖往外散发寒气,不由嘴唇发抖道:“爷……您怎么了……”
“我很好。”秦雷轻声道,但双眼仍旧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那……就是奴婢不好了……”若兰无力的垂着头,连呼吸都艰难无比。
摇摇头,秦雷微微闭上眼,小声道:“你很好,对我一直很好。”
若兰乃是宫女出身,察言观色、听风辨位乃是本能,立刻就听出此话的言外之意:‘但你对别人就不好了。’自己做过什么,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便要挣脱秦雷,给他就地跪下。
秦雷却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并不让她起身,微笑道:“无须紧张,我今天并没打算怪你。”
听王爷这样一说,若兰紧绷的身子才送缓下来,眼泪却扑扑簌簌的流下来。
见她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显然是吓坏了。秦雷不由一阵心软……毕竟自己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心,她才会做些小动作的。
伸手摘下几颗泪珠,秦雷轻声道:“你在担心什么呢?色衰而爱弛?”
若兰紧咬着嘴唇,使劲摇着头,蚊子哼哼道:“奴婢不担心王爷……”
“哦,你担心未来的王妃。”秦雷淡淡道:“你怕她会欺负你?”
若兰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显然是矛盾极了。
伸手按按她的小脑袋,秦雷轻声道:“我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从没想过三宫六院、甚至连三妻四妾也没兴趣。”说着怪笑一声道:“最多也就是你们三个了,我就应付不来了。”
若兰本来哭得凄凄惨惨,被秦雷一逗,却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死活不放开。
说到这,秦雷伸出一双温暖而粗糙的手,轻轻扶起若兰吹弹得破的脸蛋,微笑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欺负你的,永远都不会。”
若兰使劲点着头,口中小声保证道:“奴婢以后都乖乖听话,不敢再通风报信了……”
伸手一拍她的翘挺的小屁股,秦雷呵呵笑道:“行了,服侍我穿衣裳吧。我还要去陪老太后过年呢。”
若兰赶紧擦擦泪,开始给秦雷穿戴整齐,小声问道:“王爷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出了十五再走。”秦雷轻声道:“将士们忙了整整一年,也该歇歇了。”
听说王爷还能待半个月,若兰心里高兴极了,她虽然跟着秦雷三年,但聚少离多,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从这个角度讲,患得患失是可以理解的,不患得患失才不可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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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若兰说几句话,秦雷便简单的用些饭菜点心点心,准备去参加晚上的宴会。
正吃着饭,石敢在外面禀报道:“伯赏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秦雷放开怀中的若兰,让她先去里屋待着。
很快,伯赏赛阳便火烧屁股似的窜了进来。一看到秦雷便大声嚷嚷道:“叔啊,不好了……”
“你才不好了呢。”慢条斯理的喝着汤,秦雷没好气道。
“我也不好了,我爹非打死我不行!小月不见了!”一想起自家老子发火时的凶狠模样,伯赏赛阳便手脚发软。
“什么时候的事?”秦雷搁下碗,沉声问道。伯赏别离将一双儿女托付给自己,那是莫大的信任,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半个月了。”伯赏赛阳使劲挠头道:“她跟府上人说,去京山城看我去了。他们也就没有在意,我要是不回来,他们还蒙在鼓里呢。”
看他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来转去,秦雷轻咳一声道:“每逢佳节想老公,她八成是找老公去了。”
“老公?李四亥?”伯赏赛阳瞪大眼睛道:“据说那小子混得惨极了,她俩还有来往吗?”
“爱情这东西,是很不讲道理的。”秦雷翻翻白眼道:“说了你也不懂,我让侯辛的人找找看,你先过年吧。”
“找不着妹妹咋过年?我还是继续找去吧我。”伯赏赛阳满脸担忧道:“要是被人欺负了,我爹非杀了我不成。”也不知是担心妹妹,还是担心自己的屁股开花。
“不用,能欺负她的人还没下世呢。”秦雷摇头道:“你就别乱跑了,万一要是你也丢了,我还得再派一拨人。”说着命令道:“就别回去了,待会儿跟着你小婶子去石猛家过年吧。”
“哦。”伯赏赛阳憨憨的答一声,便老实坐在一边等着。他母亲早逝,父亲戍守边关,妹妹又离家出走,在这全家团聚的日子里,心态还能如此平和,绝不是没心没肺可以形容的……应该是很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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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了大侄子,秦雷便带着石敢往宫里去了。见天色还早,他准备先去给瑾妃请安,再去接永福赴宴。
到了瑾瑜宫中,瑾妃和老七已经换好了礼服,早早在那等着了。永福也被瑾妃接了过来,倒省了秦雷一遍功夫。
见秦雷进来,秦霄从椅子上蹦下来,欢笑道:“五哥,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不及了。”秦雷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随口问道:“睡饱了?”
昨日是老七第一次跟着祭祖,自然有些吃不消,但小孩子终归是身体好,将养了一天,就又生龙活虎了。瑾妃笑道:“雨田别听他瞎说,他才刚起来呢。”
秦雷朝瑾妃躬身行礼,丝毫没有因为知道了身世而轻慢了她。
瑾妃也早就想通了,对秦雷的态度虽然不如亲生母子那般亲热,但也十分的和蔼热情……话说在这母凭子贵的宫闱里,有一个强势的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秦雷这才有功夫朝妹妹笑笑道:“半年不见,你身子倒是大好啊。”
正如乐布衣所判断,过了个夏天,永福的身体果真好起来了,至少不用人搀扶也能站起来。她神色激动的朝秦雷笑笑,福一福道:“妹妹给大哥请安了,大哥这半年一向可好?”
秦雷笑笑道:“劳妹妹挂心,我一向很好。”当着瑾妃和老七的面,两人也不好过于亲切,只好随口答话,不过眼中的欢欣之情,却藏也藏不住。
三人稍坐片刻,便出去院门,刚要各自上轿,秦霄突然拉着秦雷的手、指着门外道:“五哥,我想去看灯。”秦雷闻讯的望向瑾妃,她笑着点点头道:“你们只管去。”秦雷又望向小妹,永福装模作样的寻思一会儿,才轻声道:“要不……我陪着姨娘吧。”
瑾妃也不是傻子,怎能听不出她这是询问之词,就等着自己放人呢。朝永福促狭一笑道:“早去了都是长辈,你个孩子怪闷得,还不如跟兄弟们慢慢走着,莫耽误了开席就好。”
“谢姨娘。”永福不好意思道。
瑾妃朝她笑笑,便放下轿帘,先行去陪老祖宗说话了。
秦雷便与永福和秦霄一道,出了瑾瑜宫的大门,在宫中缓步游行,嬉笑赏玩起来。
此时天色渐晚,皇宫大道两旁的行道树上丝绢缠绕,火树银花,衬托着宫门前、殿角上悬挂着的一对对硕大红灯笼,将皇家辞旧迎新的奢华排场展示的淋漓尽致。
但今夜最引人瞩目的,却是道旁那许多制作精丽,铺张宏大,辉焕繁盛的灯笼,有腾云驾雾的巨龙、有百鸟之尊的凤凰,有桃、李、灵芝、如意等祥瑞果物,还有城楼高塔、寿星仙官,形状各异、种类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入夜之后,禁宫内外各个角落的灯笼一齐点亮,天上的星月和地上的花灯相互辉映,灯火辉煌,行在其中便有徜徉于九天银河的感觉。
瑾妃实指望着秦霄长大能有出息,平时对他的管教极严,也只有过年几天才任其玩耍。所以小家伙便撒欢一般东蹿西跳,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好在有一帮宫人紧紧跟在后面,秦雷倒也不担心。
立住脚步,秦雷侧头望向妹妹,却见永福有些魂不守舍,不由轻声问道:“想什么呢?莫非被这花灯耀花了眼?”
永福摇摇头,小声道:“确实是被这花灯刺激着了,心里刀割一样的痛。”
可把秦雷吓坏了,关切道:“要不要歇歇,给你传太医吧?”
“大哥太紧张了,人家早好了。”说着还举起小胳膊,在秦雷面前晃了晃,以示强壮,然后才幽幽道:“这些灯笼做工何其精美?用料何其贵重?不知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制成。但这些东西除了给贵人们赏心悦目还有什么用?而且一过完上元节,便会撤下扔掉,何其浪费啊?”
秦雷顿时傻了,他没想到妹妹竟变得这么高尚,瞠目结舌的听她继续道:“如果盖成房子,应该可以让上千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不用幕天席地,免于被冻死冻伤吧。”说这话时,永福公主一脸的愤慨与痛惜。
秦雷还是第一次见她这种表情呢,苦笑一声道:“我说妹妹哎,你啥时候成愤青了?”
“啥事愤青?”永福不解的问道:“怎么这般……不雅?”
“愤怒的青年!”秦雷上下打量着永福,虽然身子大好,但她还是要比一般女孩子娇弱许多,实在与愤青那精力过剩至无处发泄的形象有天壤之别。秦雷突然想起了涂恭淳,那应该是个标准的愤青吧。
“人家就是很愤怒嘛!”永福紧紧攥着粉拳道:“乐先生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而德政的第一条就是‘厉行节俭、爱民恤民’而不是劳民伤财!”
秦雷像看到恐龙一样瞪大眼睛,怪叫道:“乐先生?难道你们还有联系吗?”心中打定主意,要警告一下这老小子……你当永福的爹都绰绰有余,可不能耽误了我家小妹!
就像每一个当哥哥的、甚至当父亲的一样,他对妹妹的保护欲之外,还有些或多或少的占有欲……这并不是什么龌龊念头,只是舍不得、或者不习惯向来依赖自己的小丫头,突然去依恋别人,仅此而已。
“乐先生去岁借给我一套‘终南札记’,乃是他年轻时读书的心得。”永福满面神往道:“他太厉害了,看什么问题都一针见血、高屋建瓴……”
秦雷眨眨眼,弄不清这到底是偶像崇拜还是什么,但大过年的也不好直接问,便将疑问压在心底,陪着小愤青一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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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秦霄找回来,时候也不早了,三兄妹便不再徜徉,抓紧时间走到慈宁宫。
等进了大殿才发现,他们来的可够晚的,只见皇后、嫔妃、公主、命妇等一干女眷俱已到齐。众女眷的服饰也与平时不同,显得更加的繁琐华贵,显然是特地为佳节准备的。那些已婚的贵妇们头戴各色凤钗,身穿对襟比甲,外罩各色长褂,各色宝石挂钮,耳戴各色坠子。
之所以说各色,是因为不同品级所用的颜色不一样。就拿凤钗来说吧,皇后娘娘头上戴的乃是黄金色……人家号称母仪天下,当然可以用这颜色。而包括瑾妃在内的四位夫人就稍微逊色点了,她们头上插的是明黄。再往下依次是紫色、红色、蓝色、绿色等等。反正各品级有各品级的颜色,弄错了可是大罪。
而永福和山阳这样未婚的公主,衣着便简单多了,除了代表喜庆的大红氅衣之外,只是头上加戴做成福寿二字的红绒缕。两把头上,各插大红穗子,垂至肩头。
至于秦雷这样的男性,便没有那么多讲究了,祭祖穿什么就穿什么,保证错不了。
秦雷便与弟弟妹妹分手,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大殿里比往年拥挤许多,因为辞久宴取消了,所以那些本该在太极殿陪客的皇族男丁,只好过来一道守岁。好在此时男女之防不太过分,又加上大喜的日子,这么将就了。
因为是皇家全族聚会,所以座位安排也是按照族谱来的,并不因为谁是皇帝的儿子而打破规矩。秦雷便与几个堂兄弟坐在一起,一边拣些可口的坚果吃,一边随意聊着……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得,想聊得深入也不可能。
到了酉时,皇帝便搀着太后便由静室中出来,先请文庄端坐在最高的位子上。今天这种日子,老太后也打扮的一丝不苟。只见她身着大衫霞帔,头戴珠结凤冠。大衫是金黄色的,有四合云纹暗纹。霞帔用云龙纹,周围是彩云,还有珠圈纹在边沿点缀。十分契合老太后雍容华贵的气质。
太后升座后,昭武帝便退后两步,与皇后各领着皇族男女向太后拜年请安,讨得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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