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萨的目光始终紧张的盯着刘成拿着那张纸的手,直到那张纸条在火光中化为灰烬,阿尔萨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现出了一丝轻松之色。
刘成有些纳闷儿,首先,那张纸上除了三个人名之外,关于布丽塔的消息就只有一句话,值得阿尔萨如此担心?
其次,要是担心被人看到,又何必形成文字?直接告诉刘成不是更简单?
阿尔萨看着染成灰烬的纸张飘然落地,笑着坐回椅子上,神情轻松的对刘成说道:
“劳烦刘先生转达一下,就说阿尔萨已经按照约定做了该做的,还希望段先生能够履行他的承诺。”
面对这个精神方面似乎有些问题的阿尔萨,刘成还真就不敢说的太多,担心会节外生枝。
他有些想不通,以费恩的性格,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替他做事。
刘成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就是费恩看中了阿尔萨的身份,或者是看中了他手中的某件物品。
显而易见,这个阿尔萨定然是如今被日本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那个满洲国皇帝的什么亲戚,也就是传说中的皇亲国戚。
否则的话,他也不敢住这样的院子。
只是,这偌大的院子当中,下人却是少的可怜。
从刘成和高远进门到现在,除了开门的那个人,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本来刘成还想问些其他的问题,但是还没等他开口,阿尔萨就下了逐客令:
“刘先生,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就不多留二位了。”
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刘成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立即同高远起身告辞,离开了那座富丽堂皇的院子。
出门之后,高远低声问刘成:
“营长,啥情况?我咋看那小子精神有点儿不正常?还他吗梳了个背头,跟让牛犊子舔了似的,油光锃亮,土不土洋不洋的,什么玩意儿?!”
刘成无奈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新京不比其他地方,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刘成也不敢轻举妄动。
稍不留神,就可能惹祸上身。
战场上不怕死那是一名战士应有的素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行事,死了也不算英雄,只能算是活该。
两人刚转过一条胡同,两辆洋车就一前一后的停在他们身边,拉车的摘下头顶的草帽,恭恭敬敬的对刘成说道:
“刘先生是吧?有位姓段的先生让小的来接您,请上车。”
刘成回头看了高远一眼,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洋车绕着新京跑了小半圈儿,终于在城北的一座院子门前停了下来。
拉车的压下车辕,扭头对刘成说道:
“先生,到地方了,请您下车。”
刘成起身从车上下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条胡同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一水儿的青砖瓦房,院墙超过两米,上面搭着橘黄色的琉璃瓦。
拉车的上前扣动门环,身体微微侧着,目光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全身肌肉紧绷,后脚脚跟微微抬起。
很明显,这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车夫,只是借此掩饰身份而已。
从他的站位和姿势上就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有着充足格斗经验的人。
身体四十五度侧向左前方,能够充分扩大视角,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靠近;微微抬起后脚脚跟,能够保证在意外发生时迅速做出反应,躲避可能出现的攻击。
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拉车的与里面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回身招呼刘成二人:
“刘先生,二位请进去吧,段先生在里面等着呢。”
刘成点点头,与高远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有人引着两人穿过一条走廊,来到前院儿,将他们带进了一间屋子。
刚一进门,段刚就迎上来,满脸笑意的对刘成说道:
“刘先生,您总算是来了!”
刘成径直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端起茶盏“咕咚、咕咚”的喝光了那杯茶,抹了抹嘴说:
“段刚,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儿?那个阿尔萨根本没有给我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就把我们给赶出来了。”
段刚走上前给刘成的茶盏续满水,赔着笑脸说:
“刘先生勿怪,我这也是没办法,你要是直接来这里,肯定会被人盯上的。
这新京不比奉天,我们在这里的势力太弱,根本无法与日本人对抗。”
刘成朝他摆摆手: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关于布丽塔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我在哪里能够找到她?”
段刚苦笑着摇摇头:
“实不相瞒,我还没有查到确切的消息,着急把您请来,也是为了能尽快查清她的下落。”
刘成刚把续满水的茶杯端起来,听了段刚的话,又放下了,面色有些不悦:
“那你让我去找那个阿尔萨是什么意思?”
段刚脸上的表情顿时写满了无奈:
“那个阿尔萨的身份比较特殊,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却是地地道道的皇亲国戚,我们只有通过他,才能查到布丽塔的下落。”
刘成皱了皱眉:
“但是他刚刚说了,只知道布丽塔两个月前被关在新京司令部,别的他也不知道;而且,他还让我转告你,说是让你兑现承诺。”
段刚听完笑了:
“刘先生有所不知,他们那些人是抱着继续享受皇家生活的目的来这儿投奔他们的皇帝的,但是到这儿之后才发现,就连他们的皇帝也要受人摆布,除了吃喝不愁之外,啥都决定不了。
可是这些人又全都是好面子的,毕竟过去都是受人尊崇的主儿,眼下这落差太大,他们接受不了,所以就开始变卖家产,维持表面上的光鲜。
他说的承诺,就是要卖给我们费恩先生一个物件儿,价值不菲,要是这笔生意成了,得到的钱至少够他挥霍个三年五载的。”
之前刘成就猜到了可能会是这样,在得到段刚肯定的答案之后,心里又产生了其他的疑惑:
“那他干啥不卖给日本人?”
段刚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
“我也不知道该咋说,这个阿尔萨与其他人不同,他看出了日本人不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复国,所以心里对日本人十分排斥,但是又没有胆量与之对抗,可能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心中的不满。
况且,他的那个物件儿,日本人绝对给不了应有的价格,他自然不甘心把东西卖给日本人。”
刘成心里一动,故作无意的随口问道:
“啥物件儿这么值钱?”
段刚略微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
“明成化斗彩鸡缸杯。”
“啥?”
虽然刘成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听到“明成化斗彩鸡缸杯”这八个字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前世的刘成虽然算不上是收藏家,不过这鸡缸杯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
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全世界仅存十七只的时候,日本人曾经在其他国家借了一只拿到他们国内去展览。
可惜,岛国除了高产“老师”之外,还高产地震海啸之类的玩意儿。
那只鸡缸杯,就在一次七点几级的地震当中被震碎了。
所以,当世仅存的鸡缸杯,就只剩下了十六只,曾经有位收藏家花了将近三个亿拍到了一只,到手之后就迫不及待的用那只鸡缸杯泡了杯茶喝。
刘成没有亲眼见过鸡缸杯,却多少知道这东西的一些来历。
据说不少皇帝和妃子都喜欢用这种杯子喝酒,除了这种瓷器色彩鲜亮,图案精美之外,“鸡”还是吉祥的谐音,因此而备受追捧。
在后世,那世界上仅存的十六只鸡缸杯,其中十只都被光头弄到宝岛去了,不知道这个阿尔萨手里的这只是不是他们老爱家仅存的一只。
如果段刚所言非虚的话,那这只鸡缸杯,刘成必须要把它留在华夏!
但前提是他必须要先把布丽塔给救出来。
尽管费恩认为这只鸡缸杯很有价值,但是他一定无法预知它在后世的珍贵程度。
只要刘成能开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费恩一定会把这只鸡缸杯让给他。
而刘成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让费恩得到它。
段刚见刘成的表情连续变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伸手在他胳膊上碰了一下:
“刘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刘成这才反应过来,连声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我是在想,如何才能查到布丽塔的下落,你来了这么多天都毫无线索,我应该从何下手?”
段刚心思通透,要是看不出刘成是因为那只鸡缸杯而失态,也不可能得到费恩的重视。
不过,说到底他毕竟是华夏人自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自然还是落在华夏人的手里比较好。
所以,他不但没有点破,也根本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费恩。
要是刘成真能把那只鸡缸杯弄到手,也是段刚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故意绕开话题,接着说道:
“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通过阿尔萨,去接触一些日本人,从而查到布丽塔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