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天还没亮,高远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睡在另外一间屋子里的梁有库随即也醒了,立即披上衣服下地,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高远刚把门打开,田六娃就挤了进去。
高远一愣,赶紧问道:
“咋回事儿?”
田六娃压低声音说道:
“北边儿的鬼子骑兵动了,估计东西两侧的也马上要动,我来找你商量一下,咱是先下手为强,还是等他们进来。”
高远沉吟半晌,眉毛一挑:
“先下手为强!这样,我带人绕到鬼子骑兵屁股后面,把他们往雷区里赶,尽量消耗马匹,至于最后能剩下多少,就看咱的命了!”
田六娃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有些担忧的说:
“你咋这么有信心?”
高远阴阴的一笑:
“因为,我还有一张底牌!”
说完,还抬头朝梁有库住的那间房子努了努嘴。
田六娃也笑了:
“你打算咋办?”
“咋办?”
高远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叛国投敌者,便不再是我袍泽弟兄,杀之,上祭天地,下祭军旗!”
说完,高远转身拿起枪,迈步朝梁有库那间屋子走去。
守在门口的徐志一见高远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转身一脚踹开房门,门口的梁有库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摔倒在地。
张嘴刚要骂人,一根冰冷的枪管就怼进了他的嘴里。
高远在他面前蹲下,一脸狰狞的看着他说:
“梁有库,兄弟一场,现在我给你个机会,把你们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否则,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梁有库顿时就懵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高远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们之前虽然在同一个队伍里当兵,但是他却没有被选入华夏宪兵,而且一直以来他的各方面能力都不算出众,当初选择参军也是为了混口饱饭吃,还能拿到军饷。
本来以为高远那些人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下,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是自己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面对着冷冰冰的枪口,梁有库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眼睛里挤出了几滴眼泪,哽咽着说:
“兄弟,我对不起你,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只求你能留我一条命,我还得给我老娘送终!”
高远眉毛一竖,厉声说道:
“你还知道你有个老娘?甭废话,你是现在说,还是等挺不住了再说?!”
梁有库很清楚自己的那点儿能耐,在这种情形下,想跑是肯定跑不了的;迟疑半晌,认命般的低下头,沉声说道:
“我也是没办法,才投靠了日本人。这次来五斗乡,一共三支队伍,其中北面来的是一支日军骑兵中队,东西两面都是我们的人,原来是张海鹏的队伍,战斗力很强,我也劝你一句,你们守不住这五斗乡的,要是能投降,我保证能给你要个营长,比我的官儿还大!”
他说的这些,高远基本上都已经掌握了,此时也懒得再与他废话。
况且高远也知道,以梁有库的级别,也不可能知道的更多了。
他缓缓把顶在梁有库脑门儿上的枪口移开,扭头对徐志说道:
“把他带到大旗下面去,通知所有人集合,祭旗出发!”
集结号一响,分散在五斗乡各个方向的所有战士在三分钟之内集合完毕,迅速朝立着军旗的那片空地赶去。
梁有库开始的时候还心存幻想,以为高远也就是走个过场,会给自己留条命。
直到他被五花大绑的按在旗杆旁边跪下,才意识到高远是要来真的了。
看着插在身边的大刀,梁有库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厉声喊道:
“高远!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我老娘咋办?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还想让我咋的?你放了我,放了我,求求你,把我放了,放了我吧!”
高远缓缓走到他面前,声音十分平静:
“梁有库,你也是当过兵的人,应该知道投敌叛国者是什么下场!现在你怂了?我要是没有看穿你的诡计,那我这些弟兄们要冤死多少?!”
梁有库根没接高远的话,话锋一转,声音陡然高了八度:
“高远!你没有权力杀我!就算我犯了罪,也要被送到金陵由军事法庭判决,你凭啥对我动私刑?!”
高远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不凭啥,就凭你当了汉奸,我就有权利杀你!你要是不服,到了下面,可以到阎王爷面前告我一状!”
眼看着高远伸手握住刀把,梁有库吓的脸色煞白,脖子上青筋暴起,连眼睛都要鼓出来了,牙齿都跟着哆嗦:
“高远!高远!你、你、你先等会儿!让我见见我老娘!让我再见见我老娘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前面的队伍突然向两边分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田六娃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朝梁有库走来;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抹眼泪。
高远狐疑的看了田六娃一眼,田六娃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没事儿。
老太太走到梁有库面前,二话没说,抬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颤抖的说:
“你个小畜生!俺平时都是咋教育你的?你咋能投靠了小鬼子呦……你……你啥也别说了,俺、俺就当没生过你这么个儿子!”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老太太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扯起衣襟擦了擦眼泪,缓缓转过身,就要给高远和田六娃跪下。
高远赶紧上前一把将她扶住,为难的说:
“大娘,我……”
老太太摆摆手:
“孩子,你放心,俺不是要给这小畜生求情,俺就是想给你们认个错儿,是俺教子无方,差点儿让他害了你们这些人的性命,俺、俺有罪呀!”
高远扭头把徐志叫过来,沉声说道:
“你赶紧把大娘送回去。”
徐志答应一声,就要伸手扶住老太太,却被老太太阻止了。
她颤颤巍巍的解开口子,把外衣脱下来,转身披在梁有库的身上,哽咽着说:
“儿啊,俺没啥文化,但是俺懂得一个理儿,人活一世,不能留下一个遭人唾骂的名声。你爹死的早,打小儿俺就教育你,不管干啥,都不能忘本,可你呢?你咋就能当了汉奸呢?你让俺以后下去见了你爹,可咋跟他交代呀!”
老太太边说边哭,弄的高远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但是,他却绝对不会留下梁有库。
老太太再次扯起衣襟擦了擦眼泪,极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接着说道:
“俺这当娘的没本事,一辈子也没攒下个棺材钱,这件儿衣裳,就给你当棺材吧!记着,下辈子投胎,可千万不能再干这种事儿了!”
说完,老太太就转过身,没有再看梁有库一眼,也没让徐志扶她,步履蹒跚的朝远处走去。
高远无奈的看了田六娃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举起了手中的大刀,看着眼前列队整齐的战士,大声喝道:
“弟兄们!这一次的敌人不比以往,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只要记住一句话,‘越怕死,就死的越快’!想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敌人全部消灭!”
说完,他手中的大刀猛然落下,梁有库的脑袋瞬间与身体分离,脖腔中的鲜血窜起半米多高,身体缓缓栽倒在地。
高远抬起滴血的刀尖儿指着远处,一声怒吼冲破喉咙,直冲天际:
“杀!”
“杀!杀!杀!”
那些战士们身体绷的笔直,连喊三声“杀”,士气顿时升至最高点。
鲜血,的确是一种催化剂,尤其是在战斗开始之前,温热的鲜血会让人产生兴奋、忘记恐惧,一往无前!
在此之前,高远和田六娃已经商量好了作战计划,高远直接下令:
特战小队和一连向北,迎击那支日军骑兵;二连向东,三连向西,骑兵排和投弹排机动,务必在十个小时之内结束战斗!
本来田六娃是想让高远留守五斗乡的,但是高远却坚持不肯。
田六娃能够理解高远的心情,毕竟这场战斗才能算是高远来到五斗乡之后的第一场硬仗,他急于证明自己也是正常的。
高远与田六娃不同,他是带着特战小队加入的,而且是半路加入,他要证明的不只是能力,还有诚意。
尽管刘成从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怀疑,但是高远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任谁也不会上来就对一个陌生人无条件的信任。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这个人肯不具备一名指挥官的基本能力。
所以他才急于证明自己,想要完全彻底的融入这支队伍。
高远懂得“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这个道理,他加入独立营就是为了能够在战场上更好、更有效的打击日军。
所以,他必须要用实际行动来赢得所有人的认可和信任。
而战斗,就是最好的方式!
命令下达之后,高远立即带着特战小队和一连动身,向北出发。
临走之前,田六娃轻轻的扯了一下高远的袖子,低声说道:
“副营长,一定不要心急,稳中求胜!”
高远重重的点了点头,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