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梅谁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一头倒在床上。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无论是陈止、炎帝,还是龙纹、站长,今日他所见到的东西与平常差别太大,使他应接不暇。
甚至有些让他感觉不真实,犹如在梦中。
这一天的劳动不仅仅是身体上,和一群熟悉的陌生人到处溜达也很累,但是使梅谁更加困乏的还是陈止。
陈止让他感受到了压力,陈止不比他高出几岁,年龄应该相仿。但梅谁却感觉到二人之间有一道天壑,陈止给他的感觉像是魔王多过像是一个人。
但是,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咚咚咚……”
梅谁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是蒋同。蒋同在敲他的床头,神色颇有些紧张。
梅谁了解蒋同,他的情绪波动虽然不能很好的反应在脸上,梅谁却能轻松看出他的内心想法。
“怎么了?”梅谁皱了皱眉,跟着蒋同来到了书房。
现在已是凌晨,万籁俱静,梅谁却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这……这怎么可能?!”
梅谁快速的滚动着滑轮,关于他的一件件事铺满了忘忧城的每一个板块。
屠版。
忘忧城的会员数不多,经营这些年也从未出现过屠版的情况,梅谁的眼珠迅速的扫了一遍。
炎帝,是炎帝。梅谁确定了这件事情。
所有的帖子,都是在攻击他。
而且攻击者的ID赫然在梅谁的眼前——神农氏。
炎帝。
这是最低限度的抹黑,梅谁查看了一下公告板的记录,这个ID已经被封了。但是炎帝不断用自己追随者的账号,不断的发帖。
疯狗,确确实实的疯狗。
梅谁低低的叹道,“那个炎帝……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炎帝在论坛上给人印象一贯是冷静沉着,甚至有不少人还认为是炎帝被盗号了,但得到炎帝自身的承认后,也无人能再说什么。
估计现在站长正在满头大汗的封着ID与IP,再这样下去,忘忧城迟早得关站。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不要说梅谁印象里的那个炎帝了,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也不屑于这般下作。
忽然,梅谁的私聊响了起来。
······
“大家在这里,就是为了调和的嘛!”
站长的声音透过网路,变得磁性,“不要什么都不说啊,假棋士,你说点什么?或者炎帝?炎帝你不也很喜欢大家的这个忘忧城吗?为什么要这样呢?”
语音室里,站长絮絮叨叨的讲着什么,梅谁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沉默着,等着炎帝的开口。
“乐乐乐,你别说了。”炎帝开口了,带着阴郁,和些许没落的声音在梅谁的耳边响起,“屠版,我的错。但是,我绝不后悔。”
炎帝顿了顿,声音又带上了一种毁灭性的东西,“假棋士——有我没他!”
仿佛宣战一般,梅谁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中世纪骑士扔出自己的手套的画面。
决斗?
“那不如就决斗吧!”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语音室里响起。
梅谁吃了一惊。
因为他熟悉这个声音。
陈止!
“陈止?!”
炎帝的反应比起梅谁更加激烈,甚至说起了他的家乡话,“油娘介瓜皮花还喊来?!油怎么……”
“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
站长好像关掉了炎帝的语音,“陈止也是我请来的……请来帮忙解决问题的!”
站长这样,确实寒人心啊……
梅谁皱了皱眉,说陈止是站长邀请来的,怕是言不其实。
站长这么做根本没意义,但是梅谁并未否定站长的话。
因为梅谁很怕,怕陈止是自己来的。
陈止若是自己来的,岂不是说陈止算无遗策?
“炎帝……还有假棋士……你们好啊……”
陈止开始讲着,“我对你们……很有兴趣啊……”
梅谁的眉毛自陈止进入语音室就没松开过,他甚至都能看见屏幕那边陈止脸上那个令人炸毛的笑容。
蒋同拉了拉他,他才缓过神,沉声问道,“陈止,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啊!”
陈止用无辜的语气说道,“我真是来帮你的,嗯……站长,让炎帝说话吧。”
站长开了炎帝的麦,炎帝那边还是死一般的沉默。只有陈止还是笑呵呵的讲,“炎帝?神农氏?周渔?在吗?冷静下来了吗?”
“很好。”炎帝开口了,“你很好……”
“啊啊!我送给你的东西已经收到了吗?”
陈止的声音里带着欣喜,梅谁却不由自主一寒。
“……你想让我做什么?”
炎帝不耐烦的口气说出这句低姿态的话,让梅谁牙酸至极,却又不得不倒吸一口冷气。
陈止……这么快……就制服炎帝这头疯狗了吗?
下一个,轮到我了吗?
“我原本是想让你帮我做点事情嘛……现在变了。”
陈止嘿嘿笑道,“我觉得啊……这一次的游戏如果像是上两次一样无趣的话,我这里的那个小鬼也不会满意我的……不如这样,我们来放一场烟火吧!”
“烟火?”
炎帝低声喃喃道。
“对,烟火!一场表演!一次战争!一首盛大的史诗!”
陈止越说越兴奋,他甚至被自己所说的所感染。“而在坐的两位——就是这一次演出的主角和反角!”
“主角……”
炎帝似乎有什么想要说,重复着陈止的话。
梅谁也低着头,蒋同分明在他眼中看到微微流转的光芒。
“这一次的游戏做为舞台,二人在舞台上争光夺目!观众的喝彩一片接着一片!”
陈止的声音极具诱惑力,梅谁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声音,却还是深深的沉迷在陈止叙述的那个虚构的场景里了。
“怎么做?”
炎帝的声音打断了梅谁的遐想,“我和假棋士……怎么去做?”
“这个……你待会儿就会知道了……”
陈止缓缓说道,似乎是在宣告着什么东西。
梅谁突然清醒过来,就像是被人泼上一盆冷水,这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需要一场演出……”
陈止舔了舔嘴唇,说道。
“对对对!来一场演出!这主意好!”
站长及时插话,“陈止先生,您打算怎么做?”
站长语气的反差让梅谁不禁感到一阵晕眩,他揉揉眼,沉声问道,“站长,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乐乐乐的声音里听不出异样,只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梅谁,你还没有进入社会。要知道,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能屈能伸了——就像我花钱雇了你一样,顾小少爷也是花钱雇了我的——花钱雇我陪他玩,叫做赌局的游戏罢了……”
梅谁咬着牙,乐乐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蒋同看着梅谁握着拳头,越握越紧,越握越紧。然后“砰!”的砸在电脑桌上。
“开……什么玩笑……”梅谁低低的声音传来。
乐乐乐立刻不说话了,梅谁砸桌子的声音震得他耳朵发疼。
“那么炎帝先生……”
陈止仿佛没听见梅谁的低语和那一声吓人的声音,只是继续说道,“我传过去的第一份文件,你已经打开看了吧……好,你打开第二份吧。”
“我已经打开了。”
出乎意料的,炎帝说道,“也看到....那个文档了....”
“那好啊!”
陈止似乎笑了,“也不用我多费口舌——就按那里面的去做就行了……”
“不可能!”炎帝急促的打断陈止,口干舌燥一般,大声回答道,“我做不到!我可不是你的人偶!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
梅谁听见炎帝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易拉罐倒下,椅子被掀翻的声音。
他又想起了数小时前,炎帝挥舞着双手暴怒狰狞的样子。
“周渔!”
陈止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虽然听上去已经笑嘻嘻,但是总觉这笑里,有着一把尖刀,“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呃……”
嘈杂的响声立刻停了下来。
炎帝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用力捏着,发出要断气般的嘶哑声,“我……我做不到!我……我真的……真的做不到……”
炎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甚至变成了哀求一般的语气。
不知怎么的,梅谁仿佛看见陈止在满意的点着头。
“唉,炎帝先生,我只是个高中生呀?你没必要这样子苦苦哀求我嘛!”
陈止的语气似乎是在戏谑着炎帝,挑弄着他神经里最脆弱的那部分。
“你!!”
炎帝用力的吐出这个字,却再无下文,过了一会儿,他冷酷的说,“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件事不要说我想不想做,是我能不能做的问题!”
“哦?”
陈止轻笑一声,然后问道,“你打开第三个文件夹。”
这一次,炎帝没说话,梅谁只听见一整悉悉索索的声音。
“什……什么?”
炎帝的词汇量似乎连个小学生都不如,语无伦次的说道,“这,这是真的?”
“当然——当然咯。”
梅谁只能听见炎帝急促的喘息。
炎帝究竟拿到了什么东西?
梅谁无法控制自己不好奇。
“炎帝啊,你是拿到什么东西了?”
站长乐乐乐又说话了,看来他也忍受不了这致命的好奇心。
“是……让周渔先生无法拒绝的东西……”
陈止的话语好似深渊恶魔,“是不是啊,周渔先生?您……考虑好了吗?考虑好……按照我写的去办了吗?”
“这,着不可能!”
炎帝的声音急促了起来,“你在骗我!”
“您想报仇吗?”
“没道理的!他不可能出战!他是参谋!”
“你想……报仇吗?”
“你这家伙!信不信我直接杀了你!?”
“你想,看着那个人的脸,报当年的仇吗?”
“我……我……”
“你想看着那个人的脸,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吗?”
“我——”
炎帝嗓子有些干裂,他像是一个被充满气,快要胀裂的气球。然后瞬间,泄光了所有的气。
“你……你赢了。”
梅谁只觉得手指冰凉,后背冒汗。这种可怖不是文字可以形容的,当你发现,一个人仿佛如同一个神,如同一个魔的时候,你就将获得这种珍贵的体验。
“哈哈哈哈哈哈哈!”
梅谁耳朵里,只有陈止放肆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