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念看一眼有了裂纹的桌面,额头冒汗。
这一掌要是拍在他身上,他这把老骨头可就交代了。
当然,他明白妻子说的是气话。
“永平你放心,事情是在小青山发生的,我们正好能名正言顺督促官府严查。”
永平长公主勉强点了点头,吩咐女官翠姑:“你送些礼品到尚书府上,就说本宫送给冯大姑娘压惊的。”
翠姑领命而去。
牛老夫人正与赶回家的冯尚书说着冯橙姐妹遇到的事,下人就禀报说长公主府来人了。
牛老夫人忙命人请进来。
“殿下听说了大姑娘的事十分挂念,命我来看望大姑娘。”
牛老夫人客套一番,吩咐丫鬟领翠姑去晚秋居。
这还是翠姑第一次来冯橙住处,一进院门就被懒洋洋晒太阳的肥猫吸引了视线。
来福听到动静警惕睁开眼,目不转睛盯着翠姑。
冯橙从屋内走出来,冲翠姑扬唇一笑:“姑姑怎么还跑一趟?”
来福扭头看看冯橙,甩着尾巴走了。
“殿下不放心,打发我来看看。”
“我好着呢,姑姑进屋坐吧。”
翠姑仔细打量穿着家常衫子的少女,笑问:“是不是在睡呢?”
冯橙也不否认:“回来吃完就困了。”
一旁白露不露声色,心中叹气:姑娘明明是随时困……
翠姑随冯橙进了屋,接过白露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殿下说了,明日你就在家中好好休息。”
“我想照常去练武。姑姑回去对殿下说,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也不害怕,其实——”
怕吓着大丫鬟,冯橙示意白露退下,轻声道:“其实没有路过的义士,死掉的歹人是被我用橙子砸死的。”
在知晓她身手的人面前,就没必要装柔弱了。
翠姑张了张嘴,看着眉眼平静的少女,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觉得安慰不下去的样子。
回到长公主府后,听永平长公主问起冯橙情况,翠姑便笑着道:“殿下放心好了,冯大姑娘一点事都没有。”
永平长公主皱眉:“没受伤不代表没有事。”
翠姑道出真相:“其中一个歹人是被冯大姑娘拿橙子砸死的。”
永平长公主默了一瞬,突然笑了:“这孩子啊——”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翠姑却明显感到主子的心情好了些。
比起永平长公主的心情好转,韩首辅一怒踹翻了小杌子,把小舅子谢志平叫来书房一顿臭骂。
“我让你安排人解决冯大姑娘,没让你把永平长公主夫妇扯进来!”
谢志平也觉得冤枉:“不好在那小姑娘去长公主府的路上动手,谁想到她不去长公主府的时候是去清雅书院呢。”
听着小舅子诉苦,韩首辅面色阴沉:“你找那些人时有没有留下尾巴?”
“没有,出面的是我府上门客早年结识的一个朋友,那人认识的人杂……”
韩首辅微微点头:“不是你府上人直接出面就好,立刻把那人解决掉。”
中间人一死,线索自然就断了。
“姐夫放心,一听说那些没用的东西被抓,我就安排了。”
韩首辅这才顺口气,淡淡道:“回去吧,沉住气。”
等谢志平离开,韩首辅走至窗前推开窗子,望着那丛焦黄的芭蕉眼神越发深沉。
几个歹人没想到,真正的严刑拷打竟然这么残酷。
想象中威武不屈这种事根本不存在,当烧红的烙铁落在身上,带起一块块皮肉,所有的抵抗就化为了虚无。
原来这种酷刑与打群架时挨上一刀完全不一样。
受不住刑的四人很快供出了买凶者。
根据四人提供的讯息,林啸领着官差去抓人,却发现那人失踪了。
转日冯橙去长公主府的路上经过清心茶馆,打发小鱼进去问,不出意料伙计传话说陆玄下午在茶馆等她。
演武场上,冯橙听完长公主的指点,把一套刀法耍得一丝不差。
看着手持长刀,鼻尖冒汗的少女,长公主不吝夸奖:“学得很快。”
她想夸的不是学得快慢,而是心态。
昨日遇到那样的事,今天依然能心无旁骛,可见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
离开演武场的路上,永平长公主似是随意提起:“我听说昨日第一个赶到的是陆玄。”
冯橙点头:“嗯。”
永平长公主笑了:“你们认识吧?”
如今虽然见的少了,她也了解那孩子秉性。
陆玄面冷心热,终究是个偏冷的性子,这般主动揽事可不像他。
冯橙坦然承认,拿出对冯桃那番说辞:“之前京中有我与他弟弟的流言,他就找了我几次了解情况,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原来如此。”
尽管永平长公主很想具体问问这个“一来二去”,为人师的矜持令她没有多言。
“这些日子注意安全,不要再去偏僻地方。”冯橙离开前,永平长公主温声叮嘱。
“我知道,您放心。”
回去的路上,冯橙下了马车,走进冷清清的清心茶馆。
“姑娘来了。”来宝一见冯橙,赶忙迎上来。
“你们公子到了么?”
“公子在楼上等您呢。”
冯橙微微颔首,走上楼梯。
陆玄已经喝第二壶茶了,总算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与敲门声同时响起的是一声“进来”。
冯橙走进来,在陆玄对面坐下:“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来。”
“哦。”冯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那几个人招了。”陆玄握着茶杯,缓缓开口,“确实有人出了大价钱,找他们要你性命。”
对面少女不但没有面露恐惧,反而笑了:“果然没猜错。”
陆玄无奈看着她:“你就不担心自身安全?”
“当然担心啊。”冯橙望着窗外繁华,真情实意道,“我可怕死呢。”
这毫不在意面子的大实话令陆玄一时无言。
冯橙看向他:“不过对方等到我不去长公主府才动手,还用落石这种手段欲伪装成意外,可见还是有顾虑的,不至于丧心病狂刺杀我吧?”
陆玄迟疑着没有回答。
“难道我说的不对?”
“按说……如此。”
冯橙身子微微前倾,纳闷看着他:“那你说话犹犹豫豫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