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的照片是关于狂风暴雨的，风中摇曳的梧桐树，街道上疯狂奔跑在照片上留下模糊印象的人们……
这个即将过去的夏天，狂风暴雨异常的多。王西西的脑海里面积累了太多关于暴雨的记忆，关于考试，关于李静，关于他们逝去的岁月。
秋天彻彻底底到来的时候，李静又去了一次那个男人的家里。
她想她还是不能从内心接受自己的父亲跟自己的老师有那种关系的，所以她执拗地不再叫他爸爸。
即便环卫工人每天都一大早起起来清扫，但用不了半天的时间，黄叶依旧会落满厚厚的一层。
李静踩在这些依然有韧性的叶子上，想着过会儿见面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她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问一下关于她亲生母亲的事情。
门铃响了之后，开门的依然是李红。
他们竟然这么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了一起，李静觉得很恶心。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泛滥的情绪，要冷静。
李红拿了一双拖鞋给她换，李静却瞟了一眼，并没有换。李红的脸上有些微微的尴尬。
“他呢？”她差点脱口而出的是“我爸呢”，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李红的眼睛垂着，“单位上有些事情，所以他去处理事情了，出去很久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
李静没有说话，径直地坐在了沙发里。
比起她上次来的时候，这个屋子更像一个家了，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要喝什么？我去拿给你。”李红像是一个女主人一样招呼着她，却又有些畏惧地不敢跟李静对视。
“喝水就好了。”其实李静的内心也很挣扎，她不知道是该叫对面的这个女人什么，叫老师，还是叫阿姨？
在李红倒水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喀嚓声，之后李静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啊，静儿来了。”这句熟捻的话一下子把李静拉到了之前的时光，他们的那个破碎的家庭里也不是只有吵架的，在很久之前也是有过温暖的。
李静的心中微微悸动，“嗯。”
“怎么啦，是不是没钱了，等等，我去给你拿啊。”
“你就这么认为我的对不对，我来就一定是为了钱的事情，对不对？！”男人的话音未落就被李静打断，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在听到“钱”这个字的时候被熄灭。甚至，有些火大，整天就知道钱，李静有些嗤之以鼻。
男人沉默着看着她。脸上竟然闪现出愧疚的神色。
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那，静儿今天来？”
“是为了我妈的事情。”李静拿起李红刚刚端过来的开水，抿了一口，烫的她又慌忙的放下去，“亲生母亲的事情。”
男人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沉重。
“你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吗？”李静看着他，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男人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的李红：“你先出去买点菜吧，晚上让静儿在这里吃饭。”
李红知趣地点了点头，“好。”
等李红走了之后，男人才点燃了一支烟，漂亮的烟圈从他的嘴巴和鼻子中冒出来。李静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总是要求他吐出各种形状的烟圈，然后自己爬到他的身边去抓那些根本抓不住的青色的烟雾。他总是温柔地笑着看着自己，说，静儿，那些是抓不住的。
“你妈，她不是这个城市里的人，她来自一个小村庄。”他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怀你的时候她耗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勇气。”
“你知道，在一个小村庄里面，一个高中生，未婚先孕，一出门就会被人戳着脊梁骨到处说坏话的。”
“我想，可能是由于对我的爱还有对你的爱，才能支撑她走下来吧。”
男人的眼眶中有些湿润，“其实我没有告诉她，我是准备大学毕业后跟她结婚的。如果她能再坚持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支烟跟着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男人干脆把那只吸了一半的烟按到了烟灰缸里。
他拿起李静面前的那杯水，狠狠地咽了一大口。
爸爸是爱着妈妈的吧？李静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那之后我沉沦了好一阵子，觉得再也不会碰到自己的真爱了。”男人的话絮絮叨叨地传入耳中，“每天都去喝酒，会碰到很多很多女孩子，我跟她们谈恋爱，却很少能够爱上别人了。”
所以这才是他堕落的真正原因吧。
“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你妈。”男人盯着她的脸说，“一样的削瘦，一样的需要人照顾，需要人保护。我去抱你的时候你的外婆是不允许的，我跑了很多次，忍受了很多次白眼，告诉他们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不让你受委屈。我要把欠你妈妈的都还给你。”
“但是啊，你爷爷不允许我这么下去啊，所以我就跟那个你叫了十几年妈的人结婚了。我们完全是政治上的结合。但是她最终还是喜欢上了我。”
“没办法啊，我没办法爱她。所以我们就彼此折磨了这么多年。”
男人的眸子暗了下去，他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中。
李静望着那张沧桑的脸庞，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后来，我就碰到了李红。她的身上有你妈的影子。柔弱，单纯，让人想要保护。大概是因为你妈的影子我才喜欢上的她吧。”
讲到李红，男人的脸上明显泛起了光芒。
“时间久了，我才发现她跟你妈妈不一样呢。她比你妈更有韧性。”
“知道我是已婚男人后，她是想放弃的，加上那个疯女人还三番五次地去学校里面闹腾。她之前所在的学校就被那个女人闹得再也呆不下去了。换了好几个学校呢。”
“我告诉她，我一定会离婚的。”
男人看着李静，“静儿，爸爸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绕来绕去，还是想要她的祝福吗？她该怎么说出祝福的话呢，祝福的话她还说不出口。
“我想去看看我妈。”李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改天我陪你去吧。”男人的声音有些沧桑，“我也很久没去了。”
“静儿，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
李静嗫嚅了很久，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果然是没出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