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啊,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你家不占理,人杨家媳妇也没说错,你就别再去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几家人脸上都不好看。”又一名妇人说道,这名妇人语气里带了几分责备,显然是对李大夫一家的做法已经有了些看法。
蹲在另外几处已经洗好衣服也正准备拧干了端回家去的妇人闻言俱都点了点头,表示对这名妇人说的这番话的认可。
“什么?”李娘子瞪大了眼睛,原本就满是怒火的情绪这下更是被劝得怒不可遏,她睁着一双好似要吃人的眼睛,气势汹汹的骂道,“我们家怎么就不占理了?!怎么的,她杨惠芸死了丈夫可怜,就得要我们家免费白送是吗?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花钱看病吃药天经地义,她杨惠芸算哪根葱哪根蒜,你要是觉得不满意,你替她家来掏钱买药啊!”
顾长宁听见这话瞳孔猛地一缩,眸光泛着冷意,抓着衣服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一张精致小脸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眸对着河面上的倒影,紧抿双唇。
李大夫一家自己做了这样的龌龊事,竟还把这件事怪到阿娘头上,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真是好厚的脸皮!
“你、你没事吧?”杨锦皱着眉看着沉默不语的顾长宁,担心的轻声问道。
“……嗯。”顾长宁压着内心的怒火,简单答应了一声。
顾长宁的异样只有蹲在她身旁的杨锦发现了,其余人都被李娘子的声音吸引了全部视线,就连陈双跟孟雅琴也抬眼看向李娘子,忘了看顾长宁的反应。
张氏听见她的怒喊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抱着洗好的衣服,故意说道:“李娘子说的是,这顾家出了事,凭什么要你家出钱啊?你放心,改明个儿我一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转述给村里其他的妇人们听,绝不让大家冤枉了你们夫妇两,你们把原本能卖‘十两’的药方卖给顾家‘一两’,已经很照顾了他们一家老小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们解释清楚的。”
李娘子满是怒火的僵在了原地,她看着张氏好整以暇的姿态,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不必了,这是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李娘子脸皮抖了抖,最后只得气冲冲的扔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管衣服洗没洗完,直接抱着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张氏望着她的背影,再次冷哼了一声,这才离去。
李娘子跟张氏一散去,剩下的几位婶子也终于吐了口气,就连跟着李娘子来的那两位也一样,大家二话不说的赶忙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河边。
刚才的阵势好吓人,她们差点以为两人要打起来了。
因为被李娘子与张氏的争吵吸引了全部心神,此刻竟也没人想起顾长宁来,很快的婶子们就都离开了河边,只剩下四个小姑娘还蹲在原地。
“……你们,洗好了吗?”陈双用余光觑了几眼两边的人,小心翼翼问道。
“嗯。”顾长宁面无异常的说道,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她的反应稍显冷淡,整个人就像是身处在冰天雪地里,发出的声音仿佛冷的能冻住人,彰显着声音的主人此刻心情不太好。
“既然好了那就走吧。”杨锦无视陈双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是自然的接过顾长宁的话,平静说道。
孟雅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见状也只能把话语吞回肚子里,跟着她们三个一块收拾了衣服,起身往村里走去了。
到了其中一条村道的分岔口,四人自动分成了两边。
“双儿,你家跟孟雅琴家住一起,就是隔壁,你两顺路,那我就不跟你走一块了。”杨锦对着陈双说道。
“嗯嗯。”陈双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我跟宁宁是这头方向的,那我两就往这边走了。”杨锦再次说道。
“好。”陈双应完对着孟雅琴道,“雅琴,咱们走吧。”
孟雅琴扫了顾长宁跟杨锦两人一眼,眼里带着探究,最后什么也没说,跟着陈双转身走了。
杨锦同顾长宁一直驻足在原地不动,直到她两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尽头,杨锦才侧过脸来看着顾长宁严肃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顾长宁知道自己的异常表现瞒不过她,抱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微垂着眼眸说道:“李大夫上我家为我阿娘看病的那段日子,我看见李娘子跟我二婶婶走得很近,两人看起来很是熟稔的交谈。”
杨锦眉头一皱,瞬间明白了什么。
“但是……李婶子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你这样当众拂了她的面子,她说不定已经恼恨上你了,万一要是在背后做些什么,你不是防不胜防?”杨锦沉吟片刻,眼里透着担忧跟关切的看着她。
“那也没办法,如果她真要做什么小动作,我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顾长宁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但是李大夫夫妇都已然欺负到她家头上了,想要她咽下这口气,门儿都没有!
杨锦听着她的话,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只能多加劝道:“咱们跟她对上,吃亏就吃亏在年龄上,有些话李婶子说得,我们却说不得,你下次行事前,还是得三思啊。”
“放心吧,我会的!”顾长宁冲她展颜一笑,眨眨眼睛俏皮的说道,“我才不会为了她把自己给赔进去,多不值当啊!”
杨锦见她心里知道分寸,这才放下心来同她道别,两人就在路的尽头分头走了。
顾长宁回了家,将衣服挂在前院的竹竿上晾好,这才取了自己买来的菜种子,准备在菜园子的其中一条土垄上播种了。
只是在播下菜种子的时候,她的小脸紧绷,神情凝重,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一样。
她是在想着,必须要尽快想出一条现在就能生财的方法,只有自己家强大了,才不惧怕背后恶意中伤之人。
想着想着她忽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弱小感到不满。
八岁的她力量实在太过微薄,想做的事情很多,却一件也做不了,实在让人很沮丧。
这样的情绪一直到下午顾淮安放学回来,她才自我缓解过来,重新打起了精神。
不过她看到哥哥就想起被李大夫骗走的那一两银子,心里开始心疼起来。
那可是一两银子啊!一千文钱啊!
顾长宁也是前两天才从哥哥那得知这件事的,上一世的时候李大夫也往家里来给杨惠芸看诊过,也留下了相同的药方,她一直以为是免费的,所以也没多问。
现在想想,就李大夫那铁公鸡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大方的送给他们家药方子而不收钱!
至于这件事连杨惠芸也不知道的原因是,这一两银子是顾淮安自己出的,并没有经过杨惠芸,所以才成功隐瞒了一世,直到这世才被顾长宁发现。
这一两银子是顾淮安攒的,以往顾山闲暇时会在镇上接活,每次一到月底的时候都会悄悄塞给他们兄妹每人几个铜板,让他们自己拿去买些零嘴吃。
顾长宁的铜板自然是都被她花掉了,顾淮安的可没有,他自己不舍得花,全都攒起来。
除此之外过年的压岁钱还有过节时阿娘额外给的一两个铜板,以及他开始上学堂后阿爹时不时的也会多给他一些银钱在学堂的时候用,他一个子也没花,攒了这些年不过才攒下了一两银子。
结果被李大夫用一张不值几个钱的药方子骗走,顾长宁只要一想起来都觉得肉痛,这一痛让她一直到晚上也都没有什么胃口,吃的比往日少了些,叫杨惠芸跟顾淮安看了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宁宁,今天怎么吃的这样少,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杨惠芸问。
“合倒是合的,就是今天白天吃的太饱了,这会儿还不太饿。”顾长宁闷闷说道。
其实顾长宁上午吃的饭跟往日是一样的,只是她想到李大夫那一家子人如此算计他们家,气都气饱了,哪还有空的地方装下这些饭菜啊。
杨惠芸听了她的解释狐疑的望了她一眼,但见她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导致胃口不好的,这才放下心来的由着她去了。
吃过饭的顾长宁罕见的没有捧着自己的针线筐去找阿娘学习女红,而是拿着素色绳团到阿娘屋里打络子。
顾长宁最会的就是打络子了,因为络子简单,动作熟练的人一天能编好几个,而且络子也能卖,就是价钱比较低,一般约是一文钱一个,复杂点的花纹可能是两文钱到五文钱,顾长宁上辈子就是靠打络子来贴补家用的。
只是打络子赚的钱实在太少,离她重生后的目标差的老远,她这才决定放弃这一个赚钱的门道,转而向杨惠芸学习起刺绣,想赚的更多一些。
虽然络子不怎么赚钱,但还是她最喜欢用来解闷的一个活动,所以她现在心情烦闷的情况下,决定今晚就只打络子不刺绣了。
杨惠芸见她这模样,知她心里肯定有事,便一边忙着劈线一边随口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