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是惊讶的看着福婶子,拧眉不解道,“村子里又传出来什么话了吗?我现在这情况既不方便出门也不合适出门,已经许久没有在村子里走动了,怎么,最近又出了什么事了吗?”
这几个月她几乎就只在院子里转转,做些轻便点的小活。
最多也只是在自家的附近走走,偶尔同住在附近的妇人闲聊几句。
这几日因着顾大勇和顾海生的事,她好些天不曾离开家门一步了。
如今看福婶子的样子,莫不是又有谁在议论他们家了?
福婶子见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一愣,也是才想到杨惠芸新寡丧夫,又有身孕,确实不太适合在村子里走动,不知道这件事也是正常的。
她顿时觉得有些棘手,不知该怎么向杨惠芸解释才好。
杨惠芸说话时的声音较之以往要略微拔高了一些,她是故意要这么大声说话的,也是为了要让门口的人听见。
福婶子只当她是因为情绪激动,声量一时大了些,没有在意。
于是杨惠芸的声音清晰无误的传到趴在门边看热闹的村民耳中。
在杨惠芸问了这个问题后,立马就有人大声回应了。
“呀,顾山娘子,你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啊?”一位声音较尖细的妇人冲着里头喊道,“这事情可都在村子里传遍了,现在怕是三岁的娃娃都知道你家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怎么反倒不清楚呢?”
“对啊对啊,就是说啊。”众人纷纷应道。
“什么、什么我家发生了事?罗婶子你在说什么?”杨惠芸一脸疑惑的看着罗婶子,神情错愕。
“哎哟,顾山娘子,你听我给你说啊。”罗婶子见杨惠芸还不知道这件事,立即兴致勃勃的从人群里挤出来,直接就走进了南屋正堂的对她说道,“就前些时候,你们家宁姐儿不是被拍花子抓走了吗?”
“……嗯。”杨惠芸听见这件事,脸上神色绷紧了一下,显见的她并不怎么想听见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有损女孩清誉,不过好在她现在年纪还小,被拍花子抓走的孩童又不只是她一个人,其中还有身份显赫的孩子,所以这事情对名誉造成的影响还是很小的。
然而影响小不等于没有,因而杨惠芸不是很希望这件事被挂在众人嘴上说。
罗婶子假装没看见她的神色,自己很是随意的找了个椅子坐下,立刻接着方才的话说道,“听说你当时因为太过担心宁姐儿,引得你胎像不稳,受不得一点刺激,人更是直接就卧床不起了,情况十分严重。”
“这是哪个乱嚼舌根的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杨惠芸又惊又怒的看着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浑身都在发抖,“我身子可一直好着呢,从来没有哪天是卧床不能起的,这是谁在背后造谣!”
很明显这就是有人故意在背后传话,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让她听见有人在咒她,引得她气血难平,也许会发生什么意外也说不定。
而只要自己不好,对方就达到目的了。
如此恶毒的行径,可见心里对他们一家憋的都不是好意。
杨惠芸气极,恨不得现在就去揪出在背后使坏的这个人!
“哎哟,顾山娘子,你先别激动,消消气,消消气啊。”罗婶子见她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惊得就要站起来,赶忙说道。
就连原本一直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顾淮安见状也面露紧张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心跟关切:“阿娘,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坐在杨惠芸身旁的福婶子也是连番说了许多好话劝慰,杨惠芸才在众人的安抚中怒火渐渐小了下去,只是仍然面色难看,眼中还有余怒未消。
“罗婶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跟我说来。”杨惠芸一眨不眨的看着罗婶子,期待她给自己解答一下疑惑。
“诶、诶,你别急,我这就跟你说啊……”
罗婶子被她刚才陡然转沉的冷脸吓着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先是眨了眨眼睛,重新坐回原位,再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脸色,说道:“这件事儿吧,是这么回事……”
门外有几位看戏的妇人见罗婶子进去了,心里也跟猫抓一样痒得很,也想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但是她们跟杨惠芸都不熟,素日里也很少有所来往。
这个突然她们进去,总觉得不合时宜。
可是她们最终还是没抵得过内心渐浓的好奇,犹豫了一下,还是自觉的进了顾家大门,往南屋走去。
有个人带着,自然也会有跟风的人。
于是一下子好些人都涌进了顾家的院子,全都靠着正堂墙边趴着听事情。
他们刚站定好,下一秒就猛地响起杨惠芸愤怒的声音,将大家吓了一跳。
等院子里的村民们全都安静下来后,坐在靠门方向的罗婶子的声音清晰明亮的传了出来。
“是这么回事儿……你卧病在床的消息传出来后,李娘子上门为你送药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出来,当时大家都说,你病情严重,可因为不舍得拿给安哥儿准备的束脩钱去买药,所以你把李娘子的药给推了回去,而在这个时候,蔡婆子之前上门为安哥儿寻找活计的事也一并爆了出来,就有人说,说……”
“说什么?”杨惠芸冷冷地问,神情犹如雪山上的漫天冰花,透着刺骨的寒意,让人说话都忍不住谨慎了几分。
顾长宁昨日回来时只说了外面传言顾淮安不孝是因为他不舍得拿给先生的束脩钱为自己买药,却没说过还有蔡婆子这一茬子事。
如今她知道了,胸中闷意层层叠起,闷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件事跟安儿何干!
蔡婆子那边是她推拒的,安儿也根本不晓得这件事,如今却被他们拿来攻击安儿的理由,实在是让她气愤!
“说是……你家安哥儿怕辛苦,不仅让你推了蔡婆子介绍的差事,就连你生病,他也不许家里拿出他读书的银子给你买药,行为实在……不孝。”
罗婶子有些战战兢兢的说完这番话,便感觉空气瞬间冷了许多,气氛冷肃,就是呼吸都不知不觉加重了。
杨惠芸脸上毫无表情的垂眸望着地面,周围人都不知道她怎么个想法,又见她听了罗婶子的话后半晌都没有反应,一时间面面相觑的跟身边人交换了几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表示着自己的不解。
但就是没人肯出面打破这里的凝重气氛。
“长宁她娘啊,我觉得,这里面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安哥儿也是大家伙看着长大的,他的品性咱们还是很了解的,绝不是那等忤逆不孝的孩子,你放心,我们都不会被这个传言给蒙蔽住的。”许是气氛太过沉重,福婶子连忙打着圆场地道。
她话里话外的都在夸赞着顾淮安的心情纯良,也是为了宽杨惠芸的心。
福婶子的话一出,杨惠芸总算有了反应。
她抬头看了眼大家,又扫了眼围堵在正堂门前的人,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脸上转而露出一副哀戚的神情,声音隐隐含着哭腔的道:“是,罗婶子说的没错,当时顾山刚过了一个月的孝期,蔡大姐便上我这来给安儿介绍差事,我原也心动过,然而就在我想要点头同意的当晚,孩儿他爹夜里入梦来找我,声色俱厉的质问我,我究竟是不是安哥儿的亲娘,为何要毁了孩子的前程。”
空气瞬间静的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听见这番话的众人脸上神情各异,惊讶有之、畏惧有之、好奇有之,总之屋外鸦雀无声,村民们都凝神聚气的听着杨惠芸的话。
此刻坐在屋里的四人,除了说出这段话的杨惠芸,剩下的三人均都是一脸讶异的看着她。
尤其是顾淮安,他从未听阿娘提起过这件事,而这件事又同他有关,他心中的感受五味杂陈,更是旁人不能理解的。
杨惠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福婶子,你们也知道,我当年怀安儿的时候因为没经验,家里也没个老人提醒,身子没养好,生安儿的时候很是艰难,生下安儿后我元气大伤,一直养了四年才生了宁宁,我怎么能不是安儿的亲娘呢?”
“是啊是啊,你当时生产不顺,顾山都急了,跑到我家来找我,我们都知道你有多不容易,顾山竟然托梦对你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不应该了!”福婶子也跟着说道。
杨惠芸低下头,默默抹了一把眼泪,将福婶子的最后一句话忽略,又再继续说道:“其实我事后仔细想了想,多少也明白了孩儿他爹的想法,我如果让安儿放弃学业去酒楼做个后厨杂役,就是在毁他的前程,所以当蔡大姐再次登我家门时,我只能是回绝了。”
众人听了之后都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顾山都已经特意托了梦来,可见是对这份工的强烈不满,杨惠芸怎么还能让顾淮安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