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嘱了上官辰几句,秦少游便动身离开。
上官辰倒是想要送他,秦少游见他哈欠连连,索性婉拒。
出了朱楼,秦少游的心情好了起来,现在崔詧与韦后打的不可开交,却恰好给了自己绝佳的时机。
与关东士族尚需磨合,神策府的财源也需要稳固,除此之外,便是神策军的扩编问题亦是刻不容缓。
如今庙堂内部不宁,这对秦少游来说,也是千载难逢的时机,想必这些人,也没心思放在孟津那边。
秦少游直接回到孟津,便寻王琚商议。
王琚近来左右逢源,日子过的倒也是惬意非常,如今他不再是叛徒,反而成了许多人的桥梁,不只是如此,连王琛也在神策城暂时下榻下来,王家家业也不小,虽然不是弘农士族,却也借机推举了一个议员,况且王琚如今在神策府做内史,这内史分管户、刑、兵各房,也相当于是宰辅了,王家在神策府里地位很高。
王琛和那杨炯一样,都是渐渐在这神策城呆了一些日子,被这种新生活所震撼,虽然总是觉得这样不妥,总觉得这里的人满身铜臭,与士族相比,实在卑劣,可是没有人和钱过不去,一开始,王琛倒是觉得有些丢人,可是听说杨家已经抢了先机,先盘下了不少铺子,又听说裴家的几个子弟居然和人搭伙去弄了个棉布坊,据说这棉布是最时新的玩意,比一般的布料要暖和,虽然棉花还未大规模开始种植,可是一些有远见的人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就等明岁各地的棉花开始种植,然后大规模收购。
王琛坐不住了,好在他有儿子,厚着脸皮去寻了王琚,和王琚议论了一通,真是好说歹说,王琚只是笑,却没有答应,如今见了秦少游,如蒙大赦,和秦少游分宾而坐之后,秦少游见他神色有异,不禁道:“王先生,可是有事吗?”
王琚倒是不客气,径直了当道:“有。”
秦少游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王琚苦笑道:“家父非要做买卖不可,王家的人,我是晓得的,有几个是经商的料?只是家父苦苦相逼,却是实在没有办法,学生想了想,要应付他们,倒是有一个买卖可以让他们试试看,就不妨让他们售些神策府的货物吧。”
王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学生地老家,在河北之地,幸赖家中还有人脉,在河北也算是有些薄面,现在河北那儿,倒是有不少商贾都自孟津来购货,可是呢,殿下想必也知道,这沿途这么多关卡,再加上商贾良莠不齐,以至河北市面上充斥了假货,就算当真是孟津运来的货,那也价钱居高不下,倒不如……不如索性专卖给王家,所有孟津的货物,都让王家自神策府运到王家在河北的货仓,而后由王家统一兜售孟津的茶叶、布匹等物,固然在这其中,王家能从中赚取不少的好处,可是王家也不是白赚,既然负责河北的专门,那么自然要尽力与商贾们议定价格,若有人哄抬价格的,少不得要予以整治,至于各州的关卡,其实抽税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沿途的税丁,却最喜欢上下其手,王家在河北有诸多门生故吏,也可以尽力予以打击,省的有人打孟津货的主意,制造出无端的损耗。再有,若是市面上有假货,王家亦可干涉一二。这样一来,商贾们既可直接至河北拿货,不必长途跋涉,另一方面,王家也可保障他们的利益,同时不使孟津的货物,被一群奸商损失了信誉。”
王琚眨着眼,小心翼翼的看秦少游,生怕秦少游觉得他有私心,其实私心他是真的有,若是王家能独揽孟津在河北的买卖,这对王家来说受益很大,当然,王家也承担了一定的义务,幸好,王家在河北盘踞数百年,谁不是他们王家的姻亲或者是门生故吏,子弟在河北做官的都有上百呢,数百年的开枝散叶,绝不可小看,这就是王琚拿得出手的东西。
秦少游见王琚可怜巴巴的看自己,不禁笑了,心里说,这厮倒是真正绝顶聪明的人,人家做买卖是互通有无,他看的更远,直接就玩出了所谓代理的概念,这是一劳永逸的生意啊,等于是将王家捆绑在了神策府上,只要神策府的茶叶等生意还在,王家就不愁不能日进金斗。
可是王琚提出来的条件也让秦少游不禁怦然心动。
很明显,在这个时代,经商的环境自然远远不如后世,也正因为如此,许多买卖都是极不规范的,固然孟津可以直接把货放出去拉倒,可是许多不肖地商人却是用一些假货来有损孟津的信誉,甚至有人在茶叶里参杂干草,借此来以次充好,至于哄抬物价的,那更是如过江之鲫了。
生意嘛,总要考虑的长久一些,若是不足够规范,固然孟津的许多货物,都是依托着垄断来取胜,可是长此以往,迟早有一日,配方会外泄出去,那么孟津的茶叶,凭借什么独占鳌头呢?许多东西,都不可能是永远不可复制的,商品尽力要独占,可是经营的模式,也绝不能落后。
王家有关系,为何不利用?
更不必说,王琚为自己鞍前马后,求一些私利,也是理所当然,秦少游当然不指望要求所有人都高风亮节,想了想,秦少游道:“此事你拿出一个细则来,不但王家遵照此来办,便是各州各道也可以这么办,把消息放出去,到时候,少不得神策府又要热闹一时了,那些关东的士族,既然跟了我们,就定要给一些甜头,要让马儿跑之前,也得让他们吃吃草。”
王琚大喜,忙是应下,这才想起是秦少游来寻自己,便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秦少游将在洛阳的事一一说了。
王琚皱眉:“这是和蚌相争,倒是便宜了殿下,只怕接下来,长安有好戏要唱了,长安唱戏,孟津的戏也得继续演下去,殿下,可有什么想法?”
秦少游道:“眼下无非就是把议事堂的事办妥当,不教那些士族失望,除此之外,还是开源节流,这两年,只怕钱财方面会困难一些,一方面得练出更多的兵来,另一方面,这牛马还要继续推广,弘农郡加上孟津,有三十万户,人丁百五十万,可是真正的壮丁,也不过八十万罢了,如何把人用到极致,一个人可以当其他州府三五个人,才最是紧要,所以这牛马的推广,却是马虎不得,首先,你得让人有钱买得起这低价的牛马,其次,还得让空闲出来的青壮有工做,有了工做才能养家糊口,难啊,从前一个孟津,养活那么点儿人,倒是容易,可是如今,却没有这般容易了。”
秦少游说难,倒确实没有错,须知管理几万人和几十万人乃至上百人是决然不同的。
管理几万人,只需要有数百人做帮手,便可以做的妥妥帖帖,可是一旦人口增加了十倍,就没有这样简单了,若是按加减乘除,天真的以为大不了将这管理的人数增加十倍即可,其实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原先几百人的时候,有秦少游和王琚几个核心成员盯看着,也就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可是靠秦少游和王琚这些人,如何能盯看几千人?所以就必须在这几千人中,增设一个中层的机构,而这个机构,人数便增添了几百。而且从前的时候人数少,要管着数百人做什么手脚,倒也容易,而如今,人一多,他们远在天边,你就必须得保证他们的风纪,以免闹出什么乱子,为此,秦少游又特别设立了一个礼房,专门雇请了一批人,四处巡查。可是礼房的人若是与人同流合污又该怎么办呢?为了监督他们,又少不得需要再增设一个秦少游随时能够过问的小幕僚团体。
总而言之,神策府的机构,已经呈几何数的在不断的扩大,可即便如此,从前没有发生的事,现在却是频繁发生,比如在一些县治,就开始有人徇私枉法。
这还只是风纪方面,便是钱粮,也开始不得不臃肿起来,从前几百人,按月多少钱,找几个人负责做账发放就是,而如今,几千上万人,岂是几个人能办的,那么少不得,就要不断的扩大分支的机构,而分支机构一多,又需要专门设置一个机构,来监督或者进行核查。
方方面面的事,竟是越来越多,实在是不堪其扰。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才一郡而已。
秦少游当年治孟津的时候,尚且还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可是如今,却不再是这样认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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