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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侯府里,冥先生正安然地坐着逗八哥,看到苏竞云满脸是汗,放下笼子道:“这一大早做什么去了?匆匆忙忙的。”
苏竞云脑子里一根直筋,拐不过来弯,事一多,压根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人大眼瞪小眼,八哥呱呱的叫了两声,对苏竞云表示鄙视。
“什么事,说吧。”
苏竞云一想,说也说不清,一把拉起冥先生就跑,冥先生被拉了个踉跄,管事的刚好进来,看到苏竞云拉着弱不经风的冥先生,喝道:“苏捕快,快放开冥先生!老人家哪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苏竞云本想拉着冥先生去六扇门,一看管事也在,脚步不停,道:“李管事,饮马巷出了大案,请李管事告知诸位师兄,我请冥先生先行一步。”
“那你也先得把冥先生放下啊,我叫个软轿去。”
“来不及了!”
管事一看,苏竞云一把就把冥先生打横抱起来,冲出了神侯府,吓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苏竞云!你真是胆大包天了!”
远远地,传来苏竞云的声音:“麻烦李管事了,请马上转告师兄们!”
接着是“啪”的一声,管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
听起来真疼!
经历了如此多风风雨雨,冥先生头一次被吓着了。先是被扯着跑了一小路,然后身体一腾空,整个人都离地了。苏竞云这一唐突行为,他差点就不顾现在的身份骂一句登徒子,好在反应够快,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是个大爷,娇羞的呵斥是不行的,挣扎大骂色狼也是不行的,只好伸出手,打了苏竞云一巴掌。
苏竞云说:“哟,您打我干嘛!”
冥先生气坏了:“还不快放下!被人瞧见,这可这么得了!”
苏竞云说:“抱着你方便!要不我背你!”
她把冥先生放下,半蹲了下来,想背他。冥先生坚持要自己走,苏竞云哀求:“大爷啊,您就别矜持了,您花帕子都用了,还怕我背您吗。说实在的,等您走到那里,黄花菜都凉了。”
冥先生一听花帕子,顿时怒了:“你这个笨蛋!叫匹马有这么麻烦吗?”
苏竞云问:“太麻烦了,还要去后院找崔三儿……”
冥先生伸出手:“给我。”
苏竞云愣了:“啥东西?”
冥先生说:“笛子。”
苏竞云掏出笛子递给冥先生,冥先生放在唇边,两长一短三声哨声,不远处一声马嘶,接着是马蹄哒哒的声音。
一匹棕色的马自南二门后院跑过来,停在了两人面前。冥先生摸了摸马头,回头一看,苏竞云还傻站在那里。
冥先生说:“你不是说要大案吗?刚刚急成那样,现在傻了?”
苏竞云惊道:“这么神奇!”
冥先生踩着马镫翻身上马:“你要用心学,自然也学得会。别磨蹭,上马。”
两人怕扰民,便挑了僻道走,苏竞云一路上把事情大致都说了一遍,还洋洋洒洒夹杂着自己的推断。冥先生听得头疼,只说:“你别说些有的没的,把发生的事情给我讲一遍。”
苏竞云就从老张头讲起,今天老张头如何的怪,周围坐了什么人,说了什么,然后那几个巴蜀汉子又如何和那个虬髯大汉起了冲突,老张头是如何遇上那几个胡人,如何死了,还有什么太子妃墓,什么轩辕冢……
冥先生起初一言不发,听到那个虬髯大汉,突然问道:“你可看清那人相貌?”
苏竞云说:“他额角有一道刀把,个子很高,十分壮实,平时带着一个斗笠……”
冥先生又问:“那他用的什么兵器?”
苏竞云慢慢回忆道:“兵器倒是没有看见,他武功极高,掌法刚劲有力,其中有一招,推掌化拳,连打了那两个汉子十二掌。”
冥先生点点头,似有所思:“是这样啊。”
苏竞云问:“那人是谁,您知道吗。”
冥先生没有回答她,他一拍马臀,棕马一声长啸,向寻马巷奔去。
两人到了寻马巷,苏竞云拴好马,便领着冥先生去了那个草垛子,走到那里一看,却见草垛子塌了半边,上面压着朽木破布等杂物。
苏竞云道:“完了完了,那些胡人肯定来过了!”
冥先生说:“你先把东西搬开瞧瞧。”
苏竞云卷了袖子,开始搬那些东西,忙活了半天,见脚下出现了半拉破席子,喜道:“那老张头的尸体还在!”
她躬下身子,准备用力把一根大原木搬起来。冥先生站在一边,咳了两声,说:“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下面没尸体。”
苏竞云盯着那破烂的草席,毛骨悚然:“是诈诈诈诈尸了……还是那些胡人来把尸体搬走了?天哪,老张头死了,那些胡人要他的尸体干什么?难道要招魂?太可怕了啊啊啊啊啊——”
“你到底有多怕鬼?”
苏竞云死鸭子嘴硬:“谁怕鬼?”
冥先生递了帕子给她:“不怕就好,鬼有什么可怕的,来,把汗擦擦,等其他人来了,把这里交给他们,我们就可以走了。”
苏竞云接过帕子,问:“为什么要走?”
冥先生说:“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西南二门的捕快最近都在查那些闻风而来的胡人还有江湖人士,他们自会解决。”
苏竞云问:“我就不懂了,这事我遇上了,我不该管?”
冥先生摇摇头:“棋经里有一句话,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善谋势者必成大事。这些事只是棋子而已,你陷入其中,被蒙蔽了双眼,如何谋事?又如何成大事?”
苏竞云说:“那你说要怎么办?”
冥先生说:“明哲保身,静观其变。”
苏竞云说:“不懂。”
冥先生说:“你慢慢会懂的。”
“可是……”
冥先生背过身,用手帕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苏竞云,你若想让我多活几天,就听我的话,不要插手不归你管的事。”
“您怎么了?”
苏竞云看冥先生岣嵝着背,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连忙起来扶住冥先生:“好好,我不管了,一定不管,大爷您千万别生气……”
她扶着冥先生在台阶上坐下,冥先生咳完了,把帕子塞在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苏竞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朝廷还不是一样的道理?你想做大事,想建功立业,我能理解。可惜,不是万不得已,我宁愿你就做一个小捕快,每天开开心心的……你不知道我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每天睡觉前,眼前闪过的,都是无数的阴谋诡计,无数的尔虞我诈。不让你管这些事,不是你不能承担,而是……我害怕你承担。”
苏竞云听得稀里糊涂,但还是大概明白了冥先生的意思:“大爷您关心我我知道,但是我苏竞云从来不惧怕这些,大丈夫身死为国,何足为惧?”
冥先生说:“你是个姑娘,一口一个大丈夫做什么?”
苏竞云说:“巾帼不让须眉。”
冥先生摇摇头:“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苏竞云替他掸了掸肩上的灰:“所以您老人家一定要好好活着,才能告诉我怎么样做大事,当英雄。”
两人在这里候了半刻,西南二门捕快皆数赶来。冥先生把事情交代了一下,然后领着苏竞云,回了神侯府。
路上苏竞云又想起来那个虬髯大汉来,再一次问冥先生:“那个虬髯大汉,到底是谁?”
冥先生说:“你没看清他的兵器,我也不好辨认。”
苏竞云问:“那轩辕冢又是什么?听起来怪怪的,太子妃为什么不入皇陵,要葬在轩辕冢。”
冥先生说:“帝王家的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苏竞云说:“好吧,你这般推三阻四就代表有事,估计又是我不该管的事了。那我不问就是。”
冥先生说:“今日这事,我要进宫禀告圣上,你留在府里,云骑过会儿会来,你和她好好学武。”
用过午膳,苏竞云去见云骑,冥先生一人牵了马,进了宫。他用的是镇北府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入了禁宫,问了奏事监的公公,得知圣上在御书房,便让奏事监的公公帮忙递牌子,说有急事要面奏陛下。
那些公公见是冥先生,一点不敢怠慢,一人先去禀告皇帝,一人引了冥先生去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