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赵家嫂子不放弃地继续翻腾,除了针线筐,屋子里面其他的角落也不放过。半响,石屋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伴随着一句句呼天骂地的诅咒与哭嚎。
“你个杀千刀的啊!哎呦娘喂,老娘我的钱啊!呜呜呜我存了半辈子都没舍得带的银首饰啊!那可是我的嫁妆啊啊!娘喂!呜呜呜!”
边城从规模上来说,算不上是一座城,它分为两个镇,东门镇和西门镇。东门镇是富人居住的地方,街道繁荣,来往的都是镇上有些家底的人。而西门镇却恰恰相反,那里不但有贫民窟,还有著名的乞丐一条街。每当白天的时候,西门镇的乞儿们便会倾巢出动到东门镇的各个角落行乞,等到晚上的时候便回去。
如同往常一样,夜色低沉天空变暗的时候,一众行乞的乞丐们便收拾了自己的家伙,开始回归自己的歇脚之地。只见一个普通的小乞丐,瘦小的身躯,单薄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漆黑看不出五官的面容只有一双桃花眼显得漆黑而诱惑。只是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却充满了黯然。今日又是一无所获,娘的病也越来越重了,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幼小与无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受苦却毫无办法。
气馁地将空空的破碗扔了出去,砸到了对面高高凸起的雪堆里,溅起飞扬的雪花。小乞儿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若是扔了这碗,以后他拿什么去乞讨。翻开深陷进去的雪,小乞儿正要拿出自己的碗,却发现雪堆里忽然出现一团怪异的黑色。好奇地伸出手,刨开四周的雪,里面的东西渐渐显出了形状,却竟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啊!”
小乞儿惊叫一声,瘦小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寒冷而瑟瑟发抖,眼中却并没有极端的恐惧和害怕。死人,在西门镇并不少见,更别说是从小都生活在这乞丐街的他,尤其是这样的冬天,很多熬不过去的人,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娘亲教导过他,生命是可贵的,比起那些已经逝去的人,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福气。所以,即使生活再苦再累,他也没有放弃过活着的希望。
缓缓起身靠近,小乞儿走到尸体旁边,小心地扶起那蜷缩成一团的身子。好小,看起来也是一个孩子呢!小乞儿心里发出一声感叹,将尸体翻转过来,路出一张秀气苍白的小脸。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呢!可惜,竟然就这样死了。小乞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别担心,我会让你入土为安的。
那所谓的尸体,正是从马车里面甩出去的安柒。若是她知道自己每一次都是以尸体的形象埋在雪地里被人发现,甚至还要被一个小乞儿入土为安,又该是何种哭笑不得的神情?
小乞儿蹲下身子,用自己不甚高大的身躯背起所谓的“尸体”,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此时的他没有发现,背上的尸体虽然冰冷,却带着微弱的呼吸,许是感觉到了温暖,那僵硬的身体微微地动了起来。
安柒在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身体忽然脱离了刺骨的冰冷,渐渐变得温暖起来。好像抱着家里的布布熊一样舒服,让她舍不得放开,于是更加用劲儿地抱紧了那温暖的源泉。而背着她的小乞儿则开始发现不对劲来,怎么感觉身上越来越沉,背上的尸体忽然像八爪鱼一样,将自己缠得几乎透过不过气。可是,那人不是死了吗?难道是……
“诈尸啊!”
一声尖叫,震落了无数树上的雪花,小乞儿惊恐不已地又跑又跳,希望甩掉后背上的“诈尸物体”。然而不管他怎样挣脱,那背上的东西却仿佛烙在他身上一样,反而抱得他越来越紧。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痒痒的。等等,死人怎么会有呼吸?还是温热的?
后知后觉的小乞儿慢慢回过头,看到一张疑似昏睡的甜美容颜,许是因为回温,那张苍白的小脸带着一丝潮红,像是一个粉嫩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去轻轻地咬上一口。真的好可爱,好漂亮……
漆黑的小脸浮现一抹羞涩的红晕,纯情的小乞儿慌慌张张地转身低下头,喃喃低语。
原来她还没死啊,娘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那我把她背回家,应该也可以吧?
浑然忘了自己已经是自身难保的处境的小乞儿,迷迷糊糊地下了这样一个决定。当他把身上的人儿背回自己歇脚的破庙,看着虚弱地躺在枯草垛上面的娘亲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和羞愧。
“是小六吗?”
草垛上面的女人听见脚步声,挣扎着要起身,小乞儿一见,赶紧跑了过去扶起她。嘴里不满地嘀咕道:“娘亲真是的,明知道自己身体弱,还要这样让孩儿担心。”
“咳咳咳!娘亲没事,咳咳!”淡笑着开口,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慈爱。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妇人,她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模样。即使此刻的她粗布麻衣,青丝紊乱,带病的身躯瘦弱苍白,也不能掩盖她那一身优雅迷人的风韵。柳眉轻蹙,翦瞳如水,一张白玉般的面容如墨似画,美不胜收,这样的美色若是出现在东门镇,恐怕早就被那富贵好色的人家抢了去。玉雕般的手轻轻地覆上小乞儿黑漆漆的面容,女子浅浅一笑,宛如百花盛开。
“小六,今天怎么这样晚才回来?”女子的视线落在了小乞儿后背上的人影,惊讶地张开樱桃般的小嘴,“小六,这是谁?”
看到娘亲的注意力放到了自己救回来的人儿身上,小乞儿有些愧疚又有些不安地开口道:“娘亲,她是小六在路上救回来的,小六以为她死了,本来是打算将她安葬的。可是她还有呼吸,还死死的抱着我不放手。孩儿没有办法,又想着娘亲说过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就把她背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