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陆文对自己弹幕被举报这件事耿耿于怀, 一直到两人准备出发还是有点儿闷闷不乐。
“怎么了?”窦展拖着行李出来,看了眼时间,“我妈他们怎么还没来?”
一大早薛女士就打了电话过来, 说是一定要亲自送他们去机场。
“我?我没事儿啊。”迟陆文背着窦展送的吉他, 跟他一起在门口等窦展的妈妈,“可能是要离开了, 有点儿舍不得。”
他抬头看向远处, 大教堂依旧屹立在那里,四季更迭对它毫无影响,人类的喜怒哀乐也完全影响不到它。
迟陆文突然觉得有点儿羡慕, 下辈子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建筑物好像也挺不错的,但是建筑物们真的就没有生命什么都不知道吗?或许也未必。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天马行空, 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奇怪念头。
“他们来了。”窦展看见远处开来的车,一手拎起自己的行李箱, 一手拎起迟陆文的,从台阶上下去,站到了路边。
迟陆文赶紧跟上,他不好意思让窦展帮自己拿行李。
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儿, 不用这样的。
薛女士停好车, 一脸忧愁地跟儿子撒娇:“这才住几天啊?我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腻歪腻歪!”
窦展抱着他妈安抚道:“我们不是忙么, 你们没事儿就多回国看看呗, buck也挺想你们的。”
“他啊?他想我们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这个儿子真是……你可给我看好他啊, 他岁数小,那豺狼虎豹的……”
“哎呦,他还能被吃了不成?”窦展拍拍他妈的背,给她宽心说,“那小子也不小了,他跟陆文应该同岁,二十好几了,别总把他们当成孩子。”
“都是我的宝贝!”薛女士赶着儿子上车,“哪像你,从小就不听话!”
一行人往机场去,一路上有说有笑,薛女士毫不保留地表达着对迟陆文的喜爱。
然而,等一到机场,两人办完值机手续,薛女士眼睛红了。
每一个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身边,但又舍不得把他们囚住,这种感情很矛盾,但这矛盾又都源自于爱。
他们母子俩离得远,窦展工作又忙,一年到头见不着几次,很多时候薛女士想儿子了,就只能上网搜儿子的消息,然后看着屏幕里熟悉又陌生的孩子偷偷抹眼泪。
儿子三十几了,现在连个家都没了,这次见面比上一次又瘦了一大圈,尽管孩子嘴上不说,但她也知道,他肯定遭了不少罪。
孩子大了,飞走了,很多事情父母都看不到、管不了,除了心疼,就只能祈祷。
窦展见她突然伤感起来,自己也忍不住难受。
他又何尝不想一直陪着她,但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愿的。
他抱了抱忍着眼泪的妈妈,柔声哄她说:“过段时间我再回来看你好不好?”
“你可别回来!”薛女士哽咽道,“你一回来就得招惹我哭!”
窦展笑了笑,抱着她晃了晃:“好了好了,你不是铁娘子吗?铁娘子怎么会哭呢?”
薛女士“哼”了一声推开儿子,拉住旁边迟陆文的手说:“我这是因为舍不得小迟!”
迟陆文看着她掉眼泪,自己鼻子也酸酸的,他有一阵子没回家了,他爸前段时间还给他打电话问生日会怎么办。
“阿姨,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薛女士握着迟陆文的手叹气,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孩子,你们俩的节目我看了,现在吧,你就是我们家窦展的男朋友了,以后他这边有什么事儿,你就多担待。”
“啊?”迟陆文一听,脸瞬间就红了。
窦展也尴尬起来:“妈,你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那节目不就是搞对象的节目么!”薛女士比谁都入戏,冷着声音跟儿子说,“小迟这孩子好,我喜欢,你可把握住了,要是把人家气跑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迟陆文低头偷笑,小声说:“不是的阿姨,我们那就是节目。”
“啊?你说什么?”薛女士没听清。
“没有没有,”迟陆文嘿嘿一笑,“我说我会好好照顾他。”
“什么照顾他!让他照顾你!比你大那么多呢,怎么能让你照顾他呢!”
窦展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段时间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自己的情况,对迟陆文的好感与日俱增,但他妈这样让俩人太尴尬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接招。
“好了好了,我们得去安检了。”窦展把他妈拉过来又抱了一下,“你就别操心我们了,在这边好好的,注意身体,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系。”
“走吧你,我这儿什么都挺好的。”薛女士退回老公身边,依依不舍地看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机场人头攒动、喧哗浮躁,薛女士看着他们俩回头跟自己挥手,实在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怕知道孩子不愁吃穿,但一想到他在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得那么辛苦,就觉得难受。
安检的人不算多,窦展跟迟陆文很快就进去了。
人没影了,薛女士却还站在那里。
她老公搂着她,捏了捏她的肩膀。
每一次告别都让人惆怅,刚送走他们,就开始想着何时再见面。
返程总是没有来时那么多新鲜感和期待,迟陆文还沉浸在刚刚恋恋不舍的氛围里。
他想起以前他爸在家读佛经,说到过“舍得”与“舍不得”,这是人类都无法摒弃的两种情感,有舍有得,有得有舍,他们为了前途和事业,必须舍弃跟最重要的人相处的时间,哪怕他们多么舍不得,却不得不在命运的推动下做出选择,并且选择舍得。
人都活得很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空姐来发飞机餐,迟陆文有些没胃口,只要了杯水。
“怎么了?不舒服?”窦展有些担心他,从他们过安检开始,迟陆文脸色就不好,这让他不得不想起来时的经历,生怕对方再生病。
“没有,”迟陆文握着水杯说,“刚才看阿姨哭了,我就挺难受的。”
迟陆文难受,窦展又何尝不是,他比谁都想留下来多陪陪她。
“等忙完,再有假期,你要是愿意,我们再来。”
“啊?”迟陆文惊讶地转头看他,“你带我来?”
窦展笑着把自己的晚餐放到迟陆文面前:“那不然呢?我妈都认定你是我男友了。”
迟陆文低头撅噘嘴:“我就是个冒牌男友。”
他的声音很轻,飘到窦展耳朵里,窦展没说话,看向窗外,在心里对着大朵大朵的云说:再等等吧,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其实窦展有些开始害怕了,很多时候他并不是一个可以无畏无惧的人,尤其是在现在,在面对感情的时候。
他看得出迟陆文对自己的喜欢,通过相处也几乎可以判断迟陆文是怎样的一个人,眼前的这个满腔热忱喜欢着自己的人让他偶尔会觉得羞愧。
不久之前的那个晚上他还印象深刻,迟陆文委屈巴巴地说他骗人。
他们之间的相处是从欺瞒开始的,这一点任凭谁都没办法抹去。
说迟陆文善良也好,说他被爱冲昏了头也好,当初的那件事就那么轻易过去,到现在窦展还心有余悸。
那时候窦展只知道自己渴望靠近迟陆文,那种渴望比当初遇见余卓然时还要强烈。
但当时,他太混乱了,他的世界里挤满了乱糟糟的事,他来不及好好思考对方于他而言的意义。
现在,明晰了,一切都拨云见日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的一片赤诚了。
这些年来窦展始终标榜自己是个深情的爱人,可到现在,到了迟陆文面前,他发现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沙。
他曾经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情圣的假象,却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再优秀自信的人到了喜欢的人面前都会不自觉的自卑起来,如果迟陆文没有这么好,窦展也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突然怯懦起来。
旁边的人在闪闪发光,而他自己的光芒却越来越弱。
飞机落地了,他们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
迟陆文伸了个懒腰,长长出了口气,哭丧着脸说:“一回来又要开始暗无天日的工作了,真想提前退休啊!”
窦展盯着行李传送带,笑道:“你原本什么计划?”
“我啊?”迟陆文想了想,“其实没什么计划,本来想着就一直唱歌,唱到我唱不动为止,不过我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嗯?什么?”他们的行李出来了,窦展上前一一取下。
“趁着我风华正茂把该拿的奖项都拿到,然后就去一个人少风景好的地方享受生活,我觉得雷克雅未克就挺好。”
“我记得你之前说喜欢国内的古镇来着。”
“本来是的,”迟陆文背好吉他,跟着窦展一起往外走,“但是……”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听见有人在尖叫。
等到他跟窦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几个拿着相机明显是在等某个明星的粉丝已经把镜头对准了他们俩。
走的时候做好了一切防护措施,回来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放松了警惕,结果,就闹出乱子了。
当天晚上窦展跟迟陆文就一起被送上了热门,标题是:窦展迟陆文假戏真做,惊现机场,疑似蜜月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