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绡跟黄叹一席长谈后, 认真的反省了自己的行为。仔细想来, 自己在跟石天的交往中,确实太不谨慎了。她将这归咎于之前被石天收留的那一周“同居”生活, 可同时也隐隐意识到, 这也跟她单独居住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因为, 她现在的生活比之从前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妈妈的管束。
突然就没人再要求她把小纸条和情书都上交, 也没人再告诉她可以怎样,不可以怎么样了。对与错,好与坏,都需要由她自己去分辨和选择。
杜绡在感到挣脱了桎梏的自由自在的同时,也莫名怅然。
或许在家庭关系和亲人间的感情中, 也一样存在斯德尔哥尔摩吧。
杜绡开始考虑怎么调整她和石天的相处模式。
曹芸上午干了半天的时间就感觉身体不舒服,她不到中午就请假走了。少了一个人,工作量分摊下来, 杜绡忙碌得没时间去想石天的事。
忽然接到石天的电话,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晚上稍微加了加班,去楼下吃了晚饭, 杜绡并没有叫车,她错过高峰期, 搭了地铁回家。
以前石天天天接她送她,一起回家, 为了偶尔会有的情况还特意为她开了个亲情账户。这是男朋友对女朋友的疼宠。如果只是偶尔,杜绡愿意开开心心的接受这份疼宠。
可现在杜绡想,以后她独自回家的次数肯定会比石天想的更多。她想, 她得从新适应回搭地铁的交通方式。
黄总把《仙情》项目的三个高级经理召集到一起吃饭,追忆了一下白手起家的历史,与年轻的下属们沟通了一下感情,表达了一下在新总监没有就位之前希望大家能团结合作携手共进的美好愿望。在谈到空出来的这个“总监”的位子的时候,石天和方伟目光对撞了一秒。一旁的主美仿佛听见了空气中发出的刺啦刺啦的电火花声。
石天看到方伟眼中闪动的目光,清楚的意识到这一次的争夺他若是输了,大约也就不必继续在游易公司继续下去了。以方伟的小心眼儿和对他的记恨,倘若让他踩在了他头上,以后的日子是没法过的。
吃饭说话的间隙,石天抽空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没有收到任何约车的信息。这顿饭吃得波涛暗涌,石天不好离席打电话,更不好发微信什么的。
好不容易饭吃完话说完了,恭送了黄总之后,石天一边朝自己的车走一边就给杜绡打电话。
“到家了?”石天意外,“你没叫车?”
“……坐地铁呀。”杜绡笑道,“干嘛呀,以前天天都坐地铁的呀。”
她想起来石天这个家伙以前还假装跟她一样天天坐地铁,就打趣他:“以前谁呀,天天假装跟我同路坐地铁,那时候也没见你说地铁不好啊,怎么现在就接受不了了?”
石天就忍不住笑了。
那时候在地铁上的遥望、幻想,那些只敢远观不敢搭讪的忐忑和紧张,现在回想起来,都像在蜜水里浸过一样,带着丝丝的甜香。突然失去的茫然失落和骤然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到如今每天有人牵手相伴,人生简直像坐过山车。
石天拉开自己的车门,跨进了车厢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以前是你自己,”他的唇角忍不住淌出笑意,“现在不是有我了嘛。”
杜绡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手机举在耳边,过了好几秒,才低低的“嗯”了一声,带了些鼻音。
但石天在地下车库里,信号本来就不是很好,又隔着无线电波,便没有察觉有异。他系好安全带,着了车,待手机从听筒切换到车载蓝牙,他说:“我现在回去,我过去找你吧。”
杜绡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顿了顿,说:“太晚了,早点睡吧。”
“今天我经理中午不到就走了,事儿特别多,挺累的,我想早点睡。”她搪塞说。
石天信了,虽有点失望,但仍然说:“那你早点休息。”
等杜绡挂了电话,他握着方向盘看着空空的地下车库。累了还坐地铁?真是傻姑娘!他不需要她给他省钱的。
有时候太懂事,也不好。
石天有点心疼的叹了口气。
石天不知道杜绡挂了电话躺倒在床上,也叹了口气。
灯关上了,昏暗中,还依稀能看见天花板吊顶上的一条裂纹。那个吊顶线条生硬,做得特别难看。
这个一居室在出租房里也可以算是条件相当好了。区位和房屋本身的条件都算是相当不错了,可到底……比不了家里。杜绡总还是忍不住想家,想自己的房间。
可她现在知道,她一直以来的“家”,其实是父母的家。那么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家呢?
现在不是有我了嘛。
石天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是带着笑的。他的单眼皮笑起来弯弯的,嘴角微翘的样子特别好看。
心窝里有点暖。
窗外北风呼啸,杜绡裹紧被子,慢慢睡着。
她还年轻,人生还长,纵有一时的迷茫彷徨,总还是能先放下,边走边看。
周二早晨,杜绡和石天在晨曦中亲吻。
石天还亲了她的脸颊和耳朵。要不是她穿着羽绒服围着围巾,他肯定还会想要亲她的脖子。杜绡已经发现石天可喜欢她的脖子了。
他好像特别喜欢在她的脖子上嘬出红色的痕迹,远远看去,像盛开的红梅。她这几天脖子上已经有了两三个了,不得不用遮瑕霜盖住。为了这个,她周一中午还在午饭时间特地去买了一瓶号称遮盖力超强的遮瑕霜。
亲够了,石天没放开她。他右手撑着她的椅背,左手捻着她的耳垂,非要问她:“一晚上没见,想我了没有?”
“我想你了。”不等她回答,他就忽然凑近她,贴着她的耳朵说:“想你想到……”
他后面的话音极轻,跟呼吸的热气一起钻进了杜绡的耳朵眼里。
杜绡的脸腾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你!”她瞪着她,双颊绯红,“你怎么、你怎么跟我说这个!”
杏眼溜圆,又羞又气,脸颊的绯红比车子正前方的天边的朝霞都好看。
石天眼睛精亮,嘴角却勾起坏坏的笑:“满则溢,再自然不过的正常现象。”
“你、你!”杜绡要被他的流氓和无耻气死了。
可偏偏,这么流氓的石天,嘴角噙着坏笑,眼里带着撩拨 ……让她手脚发软,身体发热。
杜绡扭过脸去不理他了!
石天乐不可支,挂挡起步。
车在亮马桥那里堵住了,石天趁机揪揪杜绡的衣袖:“哎,哎?还生气呢?”
杜绡就不转过脸来。
她的耳根都泛着粉红,还在羞恼呢。
石天憋笑,放开了她。
如今的石天可不是当初地铁里畏惧不前的石天了。
从前他只敢远观,不知深浅,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石天已经深刻的了解了杜绡的小白兔属性,温和,柔软,无害。他已经撒了一圈尿,把杜绡圈在了自己的地盘里,左手举叉,右手举刀,准备一点点把杜绡吞吃下腹。
当然,如果能风卷残云的一口吃下更好,可怕会吓着她,所以……还是一点点来吧。
杜绡没想到她的前·相亲对象居然还惦记着她。
于丽清中午的时候给她打电话:“绡绡,你还记得之前见过的那个小曾大夫吗?北人那个呀。”
“嗯,记得,怎么了?”杜绡说完,忽然反应过来石天把人家曾大夫给删了,还是在人家关心完她之后。杜绡就有点心虚,问:“他……怎么了吗?”
不会是生气了吧,杜绡想。小曾大夫是她嫂子的boss的朋友的孩子,所以相亲就是这一点麻烦,七绕八绕的关系,相不中也不好得罪人,得客客气气的说明白。
“我以为你们俩没相中就没下文了呢。结果……”于丽清其实也挺意外的,“今天我老板问我你现在什么情况,她说她朋友这孩子还惦记着你呢。”
惦记她也比生气跟嫂子的老板抱怨好啊。
杜绡松了一口气,说:“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说交了个男朋友,所以不能跟他再见面了。他人挺好的,也没生气。我们都说清楚了。”
于丽清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之前我没跟你说清楚,小曾大夫吧……不是那种找不着女朋友才出来相亲的那种,他是,他是条件太好了,所以一直挺挑的。他爸是药监局领导,他们家是地道的老北京,光是拆迁的房子就有好几套,听说在东单那儿还有套四合院,有人出价五千万他们家都不卖。他就是老来子,他爸妈一直要不上孩子,年纪挺大才生了他,所以他爸妈岁数有点大,就着急想抱孙子才催他相亲。他的相亲对象条件都挺好的。”
于丽清的老板也是之前在小斌斌的满月酒上见过杜绡,对于丽清这个甜美娇俏、文静可人的小姑子印象很好,所以老朋友让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杜绡,给牵了线。
这老朋友又打电话来说自家儿子对她介绍的那个女孩还念念不忘,她还有点得意,自己的眼光果真是不差的,就答应了老姐妹帮着再问问。
这上了年纪的中老年女性的做媒欲,不分学历、职业和薪水高低,都是一样一样滴!
于丽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杜绡耐心的听完了,却也哭笑不得,问:“嫂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男朋友了呀。”
电话那头的于丽清就沉默了一会儿。
“绡绡……”她缓缓说,“我知道你是第一次交男朋友,所以肯定放不下。但是……你现在这个男朋友,在北京没房子吧?他和他家里,能负担得起在北京买房吗?北京六大城区的房,买得了吗?”
杜绡并不知道石天到底能不能买得起城六区的房。但她心里以为石天出身农村或小县镇那种地方,他虽然自己挣得挺多,但曹芸和王梓桐都铁齿铜牙的断定石天是那种穷家富少爷,挣多少花多少的主儿,虽然日子过得潇洒滋润,但攒不下家底儿。
于丽清的问题杜绡答不上来,但她不愿意听于丽清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