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墨伸手捂着额头,小声惨叫着,力度之大那根柱子上赫然出现了几条裂痕,竹叶扑簌簌的落下。
“多谢。”
李休站起身子,掌心中的青色莲花旋转消散,他看着陈知墨,道了一声谢。
他学过天下所有东西,了解过所有有关于修行的书籍记载,但从未参透过修行方法,不能修行,自然也没人教他。
“不用谢,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陈知墨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条毛巾盖在头上,一只手拖着腰,仰头看着天上。
“我这算是踏入初境?”
李休问道。
“算,自然算。”
陈知墨道。
能修行终究是一件好事,无论你修炼起来的速度快慢如何,只要有进展就是好事。
何况他的确学的很快,并且修的很快。
朝夕便踏足初境,而且灵气凝视,犹如臂使,陈知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天下间只有一个李休。
想来也应该只有一个李休。
“修行功法境界固然重要,但修行一途分化万千,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导你的了,但首先你要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换句话说,你想修什么?”
陈知墨将毛巾放下去,露出带着红印的额头,认真的问道。
“我对修行本不算了解,但我看过很多书,大道万千,可供选择的有很多,喜欢的东西也很多。”
“那你喜欢什么?”
陈知墨问道。
“下棋,看书,听戏,赏梅,踏雪,观雨,我喜欢人间的一切美好与不美好。”
李休道。
“那你想修的东西一定很多。”
陈知墨笑道。
“以前很多。”
李休想了想,说了一句,然后沉默半晌,继续道:“但我现在只想学剑。”
“为何?”
陈知墨挑眉问道。
“因为萧泊如是剑仙。”
李休看着他,道。
陈知墨皱着眉,并没有听懂。
李休也并不想仔细解释,只是道:“我想证明他的剑比萧泊如强,而且强得多。”
......
李休的加入对于书院来说就像是湖面砸进了一块大石头,千里梅岭刮起了一阵风直接吹进了长安城。
而此时的长安城却很是热闹。
今日杨妃大寿,这个女人陪伴了先帝一生,亲眼见过朝局动荡,亲身经历过十四年前那场大唐最昏暗的时间段,她活了很久,一千年,或者九百年。
杨妃很老,老态龙钟,身上的皮肤暗黄,老人斑遍布上下,但牙口很整齐,洁白,只是眼中昏黄,气息萎靡,想来活不了太长时日。
但只要能活下去没人愿意死。
所以杨妃穿着很整齐,很庄重。
这场寿宴举办的地点在皇宫内,幕林园。
这一天来了许多人,朝中百官几乎全都到齐,但陛下没有来,自十四年前开始,陛下就再也没有来过。
皇后自然也不会来。
这是大唐,陛下的态度自然最重要,按理说大臣们也不该来。
但是太子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杨妃是五境强者。
所以百官们也就来了。
再强的人也逃不过岁月的侵蚀,杨妃虽是五境强者,但如今已入暮年,活不了几年,一身气血精神衰弱至极,算是最弱的五境也不为过。
但五境就是五境,这本身便值得尊敬。
“陈留王世子李休到。”
寿诞的气氛自然热闹至极,宫女们手捧着百色食物,千味美酒穿梭于宴席,偶尔路过侍卫身侧会偷偷塞上几枚果子,军士们也悄悄藏下。
席间百官大臣相互打着招呼,商讨着唐国内政以及边疆战事,其中还会出现几声关于花楼姑娘的言辞,然后引起一阵哄笑声。
正在这时,门口处的侍卫突然开口冲着里面大喊了一句。
按道理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值得如此待遇。
李休是世子,本无官职,但身份特殊,况且世子身份本就不同。
因此也被喊了出来。
场间氛围一静,觥筹交错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门口那道青衫少年的身上。
万众瞩目那少年不闪不避,面不改色,径直走到了正中央。
也不说话,就这么抬头静静地看着首座高位上的杨妃。
自从他回到长安之后,关于他的传闻就不曾平息过,尤其是最近老乔剑劈天门更是响彻了京都,不知震撼了多少人,真可谓是虽死犹荣。
而前不久有声音李休加入了书院,而且似乎能够重新开始修行。
书院没有否认,李休没有否认。
既如此,那便是默认了。
书院与现在的陈留王李安之不和,李休身为子侄却加入了书院,再想起十四年前的那个传闻,这其中的一切似乎都在清晰不过,只差着拿出一根针轻轻挑明。
而且朝中百官都知道当年李来之之所以会战死,和杨妃有不小的关系,也正因此陛下才会爱答不理的状态。
与李安之觊觎王位的传闻不同,杨妃参与李来之的死可是有确切证据的。
这一点人尽皆知。
杨妃俯首看着李休,浑浊的眼中有着一瞬的恍惚,拿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那双眼睛,当年的李来之就是那样的一双眼睛,一样淡泊的眼神。
二人对视,半晌无话,场间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庆生的戏曲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殿下。”
有大臣开口提醒道。
太尉齐秦闭着眼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感受不到眼前的一幕。
“李休,来我这边坐。”
太子李弦一冲着他招了招手,道。
无论怎么说,今日是杨妃的寿宴,朝中百官齐聚一堂,再大的事,再大的恩怨也要过了今天再说,否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李休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静静地看着杨妃,场中气氛更加沉重。
片刻,他冲着杨妃行了一礼,然后起身凝视着那双略浑浊的眸子,眼中带着平静,身子挺直,轻声道:“今日太妃寿辰,本世子走的匆忙,只准备了一件礼物。”
百官松了一口气,太子脸上的神情也淡了些。
杨妃耷拉着眼皮,有些好笑。
“世子用心准备,定是厚礼。”
李休点了点头,语气逐渐淡漠:“是厚礼,只不过在送礼之前还要请您做一件事。”
“哦?何事?”
杨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兴趣。
“李休,请您赴死。”
他拱了拱手,又行了一礼,神色郑重。
太子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杯子碎裂声音响起,朝中百官大惊失色,尽数起身。
太尉紧闭的双眼终于是睁开了一条缝隙。
“我活了十九年便厌了人间,您活了一千年,自然早该倦了,不如就此归去,生于此天此时此刻,死于此天此时此刻,如何?”
李休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