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出现在老秀才身后的雪面上,白衣似乎要和天地融为一体,他的身子笔直,一步一步极为规矩的向前走着,每一步之间的距离一模一样,不曾有丝毫差错。
这是一个极为守礼的人。
林寒抬头看去,只觉得双目刺痛,就像是一把剑在朝他走来,那白衣青年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锋芒,但那股子锋锐却足以切割一切。
他心底满是骇然,那双眸子深处竟然出现了一抹恐惧。
子非走到了老秀才的身旁站下,看着他的伤势沉默了会儿,然后抬头看向了他们二人。
彭越大惊,只觉得无数剑光都随这一眼刺了过来,他的双臂迅速架在面前,身子在雪面上倒退滑行数百米方才停下。
他将胳膊放下,双臂颤抖着,皮肤表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林寒手持长剑在面前不停地劈砍着,身体之内的灵气如同不要钱一般疯狂爆发,剑影快的几乎要消失了一般,所有人耳畔都不停地传来金铁交织的声音。
空中发出了一声脆响,然后金铁交加的声音消失。
林寒的剑从中间扯断倒飞出去插在了雪面上,他的胸口有两道剑痕浮现,向外渗透着血液,虽然不深,却让他的额头在一瞬间流下了冷汗。
那颗心也疯狂的颤动起来。
那一抹畏惧渐渐浓郁起来。
眼前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只是一眼就逼退并打伤了两名五境修士,而且还是实力巅峰的五境宗师强者。
这怎么可能?
按照知白的算计,此次事发突然,唐国在短时间内是绝对无法派出其他五境强者赶赴战场深入雪原的。
林寒的脚步向后退着,然后与彭越站在了一起。
脸色铁青的问道:“彭长老,你可知这是何人?”
彭越的双臂还在颤抖,他沉默片刻,然后将视线放到了白衣青年的身上,认真问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破境成功,却想不到你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成功,更想不到你不过初入五境竟有如此实力。”
他没有回答林寒的问题,但林寒已经知道了那是何人,他来此也是用心准备过的,自然
知晓那个被世人誉为横压一代的书院天骄,子非!
只是谁能想到,他闭关八月余,竟然刚好在此刻破游野入五境?
便是站在最后面的知白也想不到,而他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难看之色,那双眼眸深处似乎夹杂了些许慌乱。
子非的出现在他的计划当中,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初入五境的子非竟然有如此实力,比之寻常的五境巅峰还要强横数倍。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许多的意外和想不到,就连最循规蹈矩的普通人也会遇到情窦初开与爱而不得,所以这世上又有哪些是想得到的呢?”
子非看着他们,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温和,像是谦谦君子如玉般的模样,也像是春风拂过。
温文尔雅。
“即便你横压一代又能如何?我二人联手未必会怕了你。”
林寒将手中剩余的半截长剑扔了出去,眸中闪烁着点点寒光,冷声道。
子非却是没有理他,只是将视线定格在了知白的身上,淡淡道:“三息之内你若不走,便再也走不掉了。”
“为何是三息?”
知白站在雪面上,右手紧紧攥着那方小印,掌心中满是汗水。
“因为三息是个很恰到好处的时间,三息之内我可以杀了他们,三息之内你无法发出指令让那些追击的荒人军队做出改变,三息刚好足够你想清楚该如何做。”
子非的目光并不犀利,反而稍显儒雅。
话音落下,他向前伸出了一只手,手掌白皙,五根手指修长甚至有些漂亮。
天地暗淡无比,无数道剑光在他的手掌与空气之间生出,照亮他面无表情的脸。
三息时间自然称不上长,很快便过去了。
那些剑光跟着消失,林寒与彭越的身体出现了无数个血洞,双腿齐膝而断,身子栽倒在了雪面上。
他们看着眼前的白衣身影,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嘴唇张开打算说些什么,喉咙却已经被切碎,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再也没有了半点声息。
与此同时知白的身体也变得透明然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子非低下头
看向了吴墨笔。
这个老人浑身上下满是伤痕,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那双浑浊的眸子仍然看着大唐的方向,只是却再也没有了光彩。
“早就说过你不是做大事的材料,倔强了一辈子就是不肯听别人的劝告,我还会害你不成?”
子非抽了抽鼻子,蹲下身子将老秀才的身体抱在怀里,沉默了许久,然后化作一道剑光向着原路返回。
这一盘棋到了现在,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
战场当中,数百万的荒人军队与唐军仍在不停地厮杀着。
唐军只剩下了四十余万人,荒人死的更多,此刻还剩下一百多万军士,双方都是杀红了眼,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江临伞压制着白落提,丰和不知何时赶了过来,二人联手竟还是不敌江临伞,可想而知这个大祭司的四弟子实力该有多么强悍。
只怕已经有了草黄纸前五的恐怖战力。
英宋率领着北地三率不停地在场中疾驰而过,炼狱悬在头顶让无数荒人闻风丧胆。
李休在天上飘着。
那页纸却诡异的停了下来,并且不停地泛着波动。
终于白纸变成真正的白纸从空中掉落。
李休的身体也随之跌落下来,这一幕发生的很突然,让所有人都为之愕然片刻。
然后众人的眼中都出现了难以置信之色,那张脸也变得沉痛起来。
他们知道,这张纸之所以会失去能力变成废纸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老秀才死了。
那个脾气倔强,以文入道,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唐境的枯瘦老人竟然会死在这里,死在雪原之上。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但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的悲痛与伤心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席卷着众人的心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疯狂乃至癫狂的爆发。
一声声的怒吼从李泗郭淮等人的口中发出,陈玄策的铠甲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他的伤很重。
他哭了起来。
声音嚎啕,像是失去亲人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