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个大兴城。
和春风一同烧成灰烬的除了数不清的木头还有撕裂叫喊直到无声的人。
之桃的双臂被他抓的生疼,可是再疼也抵不过眼前的杀戮一片。
方才替之桃开门的伙计,双臂都烧成了焦炭,可侍卫们还是不放过他,在他残破的身体上无情的划上无数刀伤。
漠谦为了保护苏牧春被四根大柱团团围住,侍卫们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
他们就像在做困兽之斗,终究不可逃出生天。
连煜呢?
连煜的身影早就被火光吞噬了,他的月牙袍子散落在一边,零星的火花在上面跳动着,很快便吞噬一空。
他头上的碧玉发簪在烈火中显得格外凄美,碧绿,如月曜。
还有后厨房做杂的小六子,前面抓药的四哥,聪明伶俐的小丫鬟娟子,还有很多很多........
他们都像四处逃窜的野兔,在躲避着嗜血的猛兽。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之桃的声音已经沙哑,她无力的转过头看着眼前眉目清冷的他。
“二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广的身影就像黑暗中的鬼魅,闪烁不定,埋藏着无数秘密。
之桃即便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道不明。
他面容冰冷的像是雪山里的冰凌,轻微的目光触及,就会冻住沸腾活跃的血液。
他死死地盯着那火光里一个接一个倒下的身影,不发一言。
之桃绝望地向下坠,双膝就快要触到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般赶尽杀绝?”
之桃就像被人抽空了灵魂,消化了皮骨,只剩些灼痛的血肉,凌乱潦倒。
她的胳膊被杨广狠狠地抓着,就像挂在了两根强壮的树干上,无力的回荡:“殿下,你倒是告诉我啊,告诉我啊,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不是之桃第一次见到死亡。
可是这却比什么时候都要痛。
八岁那一年,之桃亲眼看见一柄寒刀朝张轲砍去。
十三岁那一年,之桃亲眼看见惨不忍睹的初夏悲戚地死去。
还有十八岁,之桃目睹了李傲芙和青白的生死相守,刻骨铭心。
而如今,马上就要十九岁的之桃,却看到了一出无比撕心裂肺的大戏。
不是因为和连煜有着不浅的感情。
也不是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场景。
而是杀人的那个人,是自己倾尽一切想要守候,想要在一起的人。
之桃无比坚定的认为,自己身边的人都如同舅父那般,善良的不沾染尘埃。
也许偶尔的权宜,偶尔的心机,也只是为了防止更大的灾难发生。
所以之桃一直觉得,杨广和舅父一般。
于是之桃亲手沾满了鲜血,为他铺就了一条顺畅无比的太子之路。
可是如今,他却成了嗜血的恶魔,对着那些无辜的人痛下杀手。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还是我根本没有看清过他?
之桃心底的湖水,早已被透支的一干二净。
她的眼里全是与火光冲击的冰冷雾气,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个飞镖是你刻意安排的吧?”
之桃凝视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你是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连煜?杀人总需要理由,你的呢?你的理由是什么?”
之桃的冷静来的突然,收敛了泪水的眼睛里是黑沉沉的一汪死水。
杨广的眉间蹙成了一条深深的沟壑,谁也无法逾越过去。
“他是南陈宁王的尖细!”
短短几个字,就将满心的怒气和嫉妒抛给了陈岳泽,抛向了国仇家恨。
“他是南陈的天裕世子,他来这里,就是为了伺机而后动,对我朝不利!”
杨广的声音就像烧红的铁钉一下下地打进之桃最深处的血肉里。
之桃想过一百个可能,可就是没有想过连煜会跟南陈扯上关系。
之桃知道,当年平陈立功的是晋王杨广,而连煜若是奉了南陈宁王的命潜伏在大兴,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他们要杀杨广。
或是,他们要杀文帝。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之桃最不想见到的。
可是如今,在一片死寂的夜色里,让之桃知道,也许连煜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为了利用,好让他可以更快的接近杨广,达到目的。
想到这里,之桃后脊一阵冷汗,心却更加的翻滚疼痛了起来。
也许,有好多次,之桃都将杨广推向了危险的边缘。
之桃的睫毛顺势地垂了下去,雾气凝结在上面,形成了细细密密的水珠。
她再抬起眼时,却说道:“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大开杀戒吗?”
她定定地望着他,一刻也不移。
“不,也因为你!”
“因为你对他过于关心,因为你和他月下谈天说地,也因为你,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决不允许你爱上别的男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