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岛义昌再次把俄国试图开战的设想提高到了七分怀疑的程度,他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出声对着房间内的部下们说道:“看来这次北上还真是来对了,要不是亲耳听到你们的汇报,我还真是难以相信俄国人会有发动战争的打算。
不过我看俄国人发动战争的想法也是三心二意的,他们只是想看一看这些支那革命军究竟能够对帝国陆军造成什么样的打击,假如拼尽了支那革命军的力量也无法撼动帝国在南满的武装力量的话,那么我看俄国人还是会缩回去,当做没有这回事的。
但假如,支那革命军真的能够和帝国在南满的力量僵持不下,那么俄国也许就会不断加大对于支那革命军的支持,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加入战局,那么帝国在南满就会出现劣势。
可我还是觉得奇怪,俄国人在远东不过只剩下了一艘老式的巡洋舰,他们就算在陆上战胜了帝国,可却无法在海上战胜帝国,那么他们又不可能在远东保留这么强大的陆军力量,只要他们的陆军撤回欧洲,帝国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他们挑起这场战争又有什么意义呢?”
松冈洋右迟疑了一下说道:“假如俄国人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并不是吞并南满,而是以南满向支那人换取北满地区呢?西伯利亚大铁路对于俄国来说就是远东的命脉,但是这条命脉却有一部分建设在了支那的土地上。
以当前的国际关系来看,各国显然不会允许俄国以武力夺取支那土地的。但如果支那自己同意把土地割让给俄国人,那么各国就无法进行干涉了。以支那革命党的作风来看,他们的底线其实在于汉地十八省,只要能够确保这十八省留在版图之内,满蒙新疆西藏等地并不是不可以商量。
俄国人支持支那革命,有可能就和我国某些人支持同盟会是一样的,以支持支那革命成功为借口,换取支那新政权放弃一部分土地作为报酬。只不过我国欲图南满和内蒙,而俄国人一直看重的是北满和外蒙而已。”
福田雅太郎立刻点头说道:“这样的话倒是说得通俄国人的行动了,也难怪他们不肯和我们继续再谈密约了。如果支那革命军以南满为条件,把北满交给俄国人,那么俄国自然就没必要和我们谈什么密约了,因为他们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满洲问题了。”
南次郎却怒气上脸的喝骂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些支那革命党还真是一群毫无廉耻的卖国贼。居然把自己的国家出卖给白种人,反过来对付同为黄种人的日本,帝国居然为这样的国家付出了8万忠勇之士的鲜血,我们当初真是不应该撤兵的…”
南次郎的话语虽然对眼下的时局毫无用处,不过倒是博得了不少年轻军官的微微颔首,显然他们也和这位南参谋想到一块去了。
大岛义昌颇不满意的打断了南次郎的泄愤之语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拿出来说了,眼下参谋部不应该给出一个确切一点的应对方案来吗?”
南次郎顿时闭嘴不言语了,没有一群部下供他驱使,他可想不出一个完整的应对计划来。倒是参谋长福田雅太郎在这种时刻还是比较可靠的,他看着地图说道:“就眼下支那革命军的布局来看,他们的交通和兵力布置都没有彻底完成,如果我们主动出击的话,还是能够打破支那革命军的盘算的。”
木部守一下意识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内阁昨日已经收回了帮助满清政府维护统一的发言,并向各国重申我国并无单独改变对华立场之意。我们现在向革命军发起进攻,将会违背内阁发表的外交立场啊。”
南次郎终于忍不住向木部领事质问道:“我们不趁着革命军布局没有完成之前发起进攻,难道还要等着被对方优势兵力围攻不成?这里可驻扎了帝国在南满的半数兵力,要是被革命军给包围了,你打算让谁来担负这个责任?”
木部守一轻轻的说道:“我们可以把四平以北的军队撤到铁岭、奉天一带。然后以外交方式解决和革命军之间的问题。我认为,北满革命委员会和俄国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的可靠。
而北满革命委员会对于帝国最大的愤慨,还在于帝国在南满的驻兵权、关东州租借地和铁路附属地内的行政权、司法权、征税权等问题。但是,北满革命委员会对于我国在南满的正常商业活动并没有表示过不满。
我们只需暂时向北满革命委员会做出让步,表示愿意就对方提出的这些问题进行谈判,那么北满革命委员会就无需俄国人支持,即可获得南满地区。在这样的情况下,北满革命委员会就很难把北满交付给俄国人,否则他们就失去了支那百姓的支持。
只要解开了北满革命委员会和俄国人之间的同盟,那么我们就可以拉拢俄国人对北满革命委员会下手,这样就可化解帝国同俄国之间爆发的战争威胁了。”
南次郎不以为然的质问道:“要是革命委员会不敢得罪俄国人,还是坚持履行把北满交给俄国人的约定,那么我国岂不是成了傻子了吗?支那百姓的支持有什么重要的,我国过去几年在南满不一样靠着军队和警察把支那百姓的不满给压制下去了吗?
德国首相卑斯麦就说过:当代的重大问题不是通过演说与多数人的决议所能解决的,而是要用铁和血。没有帝国陆军的刺刀在背后,外交官难道能够光凭口舌就能让支那人屈服吗…”
“够了,南参谋。注意场合。”大岛义昌叫停了南次郎对于外务省的抱怨,不过他的语气并不严厉,显然他并不认为南次郎的话语有什么问题,只是场合不对而已。
大岛义昌看着松冈洋右说道:“一战未打,帝国陆军就主动从支那人面前后撤,这是不可想象之事。这不仅大堕陆军之士气,也会助长支那人的民族情绪,对于帝国今后治理南满是不利的。
当然,我也不打算待在支那人的陷阱里,等待着支那人将网织好。虽然我并不认为支那革命军有能力对陆军造成什么损失,但我也不会把陛下的军队放置于危险的境地。
木部领事说的对,我军如果主动进攻的话,会让帝国的外交立场陷于不利,那么你作为关东都督府的外事课长,有没有办法把这场战争的责任推卸到革命军头上?”
松冈洋右迟疑了一下后说道:“满清第一军主力已经抵达开原-昌图一线,也许我们可以说动冯国璋加速向北进攻。当冯国璋所部和革命军交战时把战场逐渐移向四平街道,假如有一颗革命军的炮弹射入四平街道,那么我军就可以以护路的名义协助清军交战了。”
大岛义昌点了点头道:“那么松冈课长就请你辛苦一趟,现在南下去见一见冯国璋。告诉他,想要解除满铁的中立立场,那么就得给帝国陆军一个出兵的借口。南参谋你同松冈课长一起南下,除了协助冯国璋制定作战计划外,另外督促11、21联队和野炮兵第五联队做好出击准备。其他人就先下去吧,军事人员留下来继续开会…”
将非军事人员赶走之后,大岛义昌立刻对着参谋长福田雅太郎说道:“松冈课长的计划虽然不错,但是冯国璋的部队终究还是支那人,他们也未必可靠。
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你给长春的驻军拟订一个计划。制造满铁职员和革命军之间的冲突,然后突击长春北大营,造成交战事实。那么我们就可以先进攻朝阳坡,然后南下配合清军消灭四平-郑家屯之间的革命军…”
南次郎和松冈洋右刚刚走上站台,正和送行的人员道别之时,突然一阵嘈杂的机器声掩盖住了他们交谈的声音。南次郎和松冈洋右不由自主的抬头向噪音的来源望去,发觉是两架鸽子一样的飞机从他们头上飞了过去,飞机在车站上空盘旋了一阵之后就顺着铁路线向北飞去了。
“真是见鬼,每天这个时候,这些支那的飞机就跑来烦扰人。”送行的军官不由出声抱怨道。
南次郎和松冈洋右也没有往心里去,他们对着送行的人员说道:“让他们再炫耀几天吧,过段时间他们也就没什么可炫耀的了…”
21日上午,政协的代表、革命委员会的内务委员和黑龙江、吉林两省的官员代表、蒙古族哲里木盟四旗的代表,终于敲定了一个初步的地方政府组织形式。
之前的政治协商会议确定了革命委员会是最高权力机关,不仅管理着各行政部门、军事组织和司法部门,也负责审核政治协商会议议定的各项法律条文。
而在革命委员会之下的各地方革命委员会除了黑龙江革命委员会之外,其他地方委员会之间并没有从属关系,因此行政关系就显得有些混乱了。这次的协商确立了中央革命委员会之下,分为黑龙江、吉林、蒙古三省革命委员会,接着是各地区革命委员会,再是县级革命委员会,共四级行政组织。取消了各工厂、街道组织的革命委员会,算是正式建立了革命委员会治下的各级政治组织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