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地图上两条河流的走向,朱竹泉大致分辨出了他遇到官兵大队人马的地方,应当是在绥化城东北3、40公里的地方。虽然官兵队伍中有马队,但是马队并没有脱离大队行动,因此队伍的行进速度还是以步兵的速度为标准,大约一小时3-4公里的样子。
叶声计算了一下官兵的行军速度后发现,这路清军恐怕今日还到不了绥化城,而应当在绥化城5公里以外的地方在宿营一次,然后明日才能有足够的体力直扑绥化城。按照常规的战术,叶声自然应当依托绥化城进行防御作战,伺机反击才是最安全的。
虽然绥化城的城墙只是土墙,但是高七尺,顶宽五尺的城墙还是有着相当的防御能力的。叶声相信,凭借着自己手里的重机枪和迫击炮,完全可以让清军一头撞死在城墙上。
但是这样一个刚刚投诚于革命军的城市,谁也不清楚城市里究竟有多少倾向于朝廷的人,叶声也不能保证在清军赶到城墙下的时候,城内的人不会昏了头的作乱。既然他们能够因为革命军开着百余辆卡车而心生畏惧投降,未必不会因为官兵的兵临城下而反正以求脱罪。
说到底,国民革命军在绥化城百姓中的威望还没有真正竖立起来,因此他就不能指望绥化城的百姓不产生投机的心理。想要彻底粉碎城内大户心中的侥幸心理,最好的办法还是在野外击溃这路清军,则绥化府和周边的民众就再也不会去指望本地清军能够消灭国民革命军,哈尔滨北面也就能够得以安宁了。
如果叶声手中部队的装备只是和巡防营相差仿佛,那么可能他还很难下这个决心。但是以他现在手中的火力,他觉得就算是对上了奉天的第二混成协,只要对方不把山炮营拉出来,他也是可以打上一打的,他自然就很快下了出城野战的决心。
但是出城野战就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战场,在询问了朱竹泉两位飞行员一路上所看到的地形之后,他便叫来了骑兵连的连长赵得一。
“根据侦察机看到的景象,铁山包的驻军约一标人马上下正向绥化城而来。我估算着,他们今天最多走到距离绥化城东北5-10公里的地方就要停下休息宿营了。
也就是说6-7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要停下宿营,现在是上午十点,我们想要在野外伏击这路官兵的话,就得在下午一点之前找好伏击地点,下午三点之前将部队调动到伏击位置。
根据以上这两条件,伏击地点应当在距离绥化城10-15公里的道路两侧。我需要你现在带人去这一地区寻找合适的伏击区域,在下午1点之前通知我。下午2点我会率部从绥化城出发,在三点之前进入到伏击区域。你有没有问题?”
赵得一虽然没有上过什么军校却是参加过日俄战争的老兵,虽然在战后他们这些中国士兵被俄军给解散了,不过他却因为在战争中的出色表现而被率领他作战的俄军军官推荐给了中东铁路局护路军,成为了护路军的一名后勤人员,专门负责照料马匹。
赵得一对此倒是没什么不满,即便是护路军的后勤人员,待遇也比当普通土匪强多了,而他也不愿意再回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哪怕关东的绿林好汉再怎么往自己脸上贴金,又有哪个土匪手上没有无辜者的鲜血的,仁义二字是对兄弟们讲的,可不是对肉票们说的,不绑肉票大家平日里吃什么?
赵得一是从河北跑来关外讨生活的,虽然一时为生计所迫落了草,但是遇到了能够脱离土匪生涯的机会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紧紧抓住了。至于俄军中会不会有他的出头之日,他倒是满不在乎。
只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因为他中国人的身份和参加过日俄战争的作战经历,很快就被掌握了中东铁路护路军人事权力的吴川给挑了出来,然后用来加强国民革命军的基层军官力量了。
俄国人让赵得一养马,他尽心尽力。现在国民革命军让他带领一支骑兵连队,他也一样中规中矩。因此听完了叶声的指令之后,他立刻简洁的回道:“是,叶营长。我这就带人出发侦查,下午一点之前完成任务。”
在不知不觉之中,国民革命军的指挥体系已经开始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国内巡防营的家仆式指挥或新军中的命令式指挥不同,在德国参谋们和布尔什维克们的打造下,这只军队的指挥系统倾向于任务式指挥,和每逢作战必须进行政治动员的特点。
虽然国民革命军的基层军官还不足以同高素质的德军基层军官相比,具备高中生以上学历的德国基层军官能够迅速明了上级的意图并设计出相应的基层作战战术,这是小学或小学程度都没有达到的革命军基层军官难以完成的任务。
但是革命军在战前的政治动员勉强弥补了这一缺陷,政治动员至少让每一位士兵都了解了作战的目的和自己的任务,从而能够令这些士兵在作战中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完成任务,而不必等待一个能力不足的军官给自己下达什么指令。
叶声于下午1点30分提前带了一个排坐着卡车出发了,他要提前去考察战场。城内的事务交给了他的副手张富安,并给他留下了一个排守卫绥化城,部队的主力则交由第五步兵连的连长秦宗武带领出发至战场。
赵得一选择的第一处伏击区域,大约在绥化城东北14、5里的地方,道路两侧是低矮的丘陵和树林,道路上的行人很难看清两侧丘陵和树林背后的动静,看起来就是一个劫道的好地方。
叶声思考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这一处地点,因为他觉得这里的地形实在太适合伏击了,清兵经过这里时不可能不谨慎行事,这就难以达成伏击的突然性。
他最终选择了往南1公里的第二处伏击区域,通往绥化城的大道从东北方的低矮丘陵进入到了一片平坦的平原地形。道路的西面是河流和一大片森林,东面则是湖泊、草原和小片的树林。从丘陵区域出来一眼望去,视野能观测到的距离就陡然从几十上百米扩展到了二、三百米到一两公里。
这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区域,因为近处基本很难有敌人的藏身之处。叶声觉得清军从丘陵区域出来时,肯定会和自己一样陡然放松下来而失去警惕。而这块地形也正适合用于扎营,清军十有八九会选择在这里停下脚步准备宿营的。
叶声再仔细观察了地形之后,决定把自己的部队分为三个部分,一处安排于道路西面的森林处,这里虽然同道路之间有河流相隔,但是却正好对着从丘陵出来的道路出口,重机枪和迫击炮安置在这里,正好可以将清军出丘陵的部队用火力分割为两段。
另外两处伏击兵力,较少的一部埋伏于接近丘陵处的芦苇丛内,主力则埋伏于道路南方的树林后,虽然距离伏击圈较远,将近1000米左右的距离,但是当清兵受到迫击炮和重机枪袭击时,应当是无法迅速组织起反击的,那么稍稍来迟一些的主力并不会给伏击留下什么漏洞。
只要先干掉了清军的前部,那么围歼后部清军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了。叶声不相信,跑了一天的清军步兵还能逃得了四个轮子的卡车的追击。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单独抽出了两挺重机枪放在了卡车车厢内,准备在战斗打响之后,让这两辆卡车作为移动的机枪平台使用。
下午三点十分,各部队基本进入了各自的伏击阵地;三点三十分,路上的痕迹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不过直到四点三十分,负责前出侦查的骑兵才发回消息,清军的前哨队伍终于到了1公里外。
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下来,太阳就像是个金黄色的圆盘一样挂在了西面的树梢上。叶声也开始有些焦虑了起来,要是这些清兵等到日落才抵达,这场伏击战打成什么样就真不好说了。
四点四十五分,一队四、五十人的骑兵走出了丘陵,不过他们并没有再往南去,而是直接下马在道路东侧的湖泊南岸坐下休息了起来。这些骑兵打水喂马的位置,大概同革命军第一处伏击地点就隔着一处百余米的湖面。
就在叶声手心都捏出了汗时,清军的主力终于从丘陵出口处冒头了。他这下顿时把心放了回去,视线紧紧的注视着这只清兵主力身上,也许是奔走了一天让这些清军士兵过于疲劳了,这只队伍的队列走的相当稀疏,走了将近十分钟也才出来三百多人。
而在这个时候,聚集在湖边的清军士兵终于有人发现了湖对面的不对劲,开始大叫了起来。叶声于是不再犹豫,开始下令开炮。
8门轻迫击炮和2门重迫击炮,加上6架重机枪,瞬间把金色余晖照耀下的大道变成了血肉地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清兵,很快就被这一轮火力打击给打蒙了,一开始都没有找到革命军的火炮机枪阵地。等到清军反应过来时,清军前部已经完全被打崩溃了,还没有走出丘陵的清军后部则被从芦苇丛内冲出的革命军伏兵牢牢的压制在了丘陵区。
17点15分,太阳落下了地平线,光线的黯淡加上炮弹造成的硝烟,给两军的视野带来了极大的不便,这无疑拯救了清军的后部。出于对部下生命的考虑,和对于这些清兵的顽强精神所感动,叶声派了几名清军俘虏前往招降。
在经过了一整天天行军,又遭遇了突破伏击,还能组织起抵抗,这些清兵的素质可比哈尔滨、绥化城内的清兵强多了。就算是叶声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军队能够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