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禁军一股脑的全带开封去?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至少看起来是一个好主意。
只是赵德昭想了想,还是犹豫地摇头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议,而是道:“小叔与我年岁相仿,自幼关系就很好,又向来喜欢逍遥人间,想来应该是不会与我为难的,眼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曹彬闻言面上的笑容更是一苦,却也还是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同时心里暗骂一声怂货,这魄力胆识别说跟赵匡胤相比,就是比之赵光义怕是也差的好远。
赵德昭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念及什么叔侄之情,只是非常单纯的不敢而已,真要是这么下了命令,十万禁军能不能带的走不说,就算能带的走,后续的麻烦事怕是依然一堆,最关键的是,如此一来他和赵廷美之间可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快刀斩乱麻固然是好,但这种事一个不好就容易先把自己的手给砍了,所以赵德昭还是想用更柔和一点的方式来处置此事。
曹彬便道:“既然官家顾虑叔侄之情,那便算臣失言了,还是徐徐图之吧。”
“如何徐徐图之?”
曹彬又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搞出这么多事,最大的原因就是目前的两京制,太祖迁都之意实坚,所以才有了十万禁军入洛,原本也是打算迁都之后统入三衙之内管理的,只是奈何……唉,想要国家安定,天下只能有一个京师,若是官家能让燕王殿下回京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赵德昭苦笑道:“二叔都没做到的事,怕是我也有心无力啊。”
“那就没办法了,迁都吧,此举也可以化解朝廷中的固有势力,增加您的威望,助您理顺朝纲。”
“可是,迁都之后,三叔的势会不会更上一层楼?”
“必然是会的,若是迁都之后,燕王殿下确有反心,只怕,会很麻烦,真拼刀子拼威望,您的胜算不大。”
赵德昭沉默不说话了。
曹彬略有几分讥笑地道:“官家刚才不是还说,燕王殿下不会有这层意思么。”
赵德昭闻言脸色一黑,几乎想要把曹彬给踹出去,但还是恭敬道:“还请使相教我。”
曹彬的意思很明白,赶紧特么的把两京并一块吧,要么你卷了兵回开封,要么你带着朝廷搬家到洛阳,成天这么个干法太难受了,到时候你们叔侄俩谁当皇帝都好,总好过这样几乎将中枢分裂,反正就算是燕王当了皇帝,自己总不至于就会倒大霉,关键是天下可以得以安稳。
这货的忠,是忠于天下的,并不是忠诚于某一个人的,至少赵德昭还真没资格拿他当狗腿子。
赵德昭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气苦之余却也是无可奈何,若曹彬都靠不住的话,那他就真不知自己还能指望谁了,曹彬的意见,那是无论如何也得听的,这是个必须要安抚的人物。
至于后一句求教,他倒是也有几分发自真心,毕竟自己现在才是皇帝,而且也算是他带头拥立的,安安稳稳的渡过眼下这个乱局对谁其实都有好处。
“其实要想破燕王殿下之势,说难也难说易,却也容易,燕王的势,其实始终都是虚的。”
“哦?此为何意啊?”
“燕王殿下为河-南府尹,所以洛阳的大小事全由他一人说了算,一手掌握了军政两方面的大权,可若是朝廷搬到了洛阳,百官难道不听官家的,不听门下平章事的,而去听他一个知府的?至少从名分上,他的权利就散了。”
赵德昭点头,“言之有理。”
“二者,就如之前我所说,燕王殿下之所以强,那是因为有孙春明做其羽翼,孙悦为其爪牙,然而当年,太祖在时,为何明知道孙家父子与燕王的关系,却依然将此三人放到了一处?”
赵德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跟我爹如何可以相提并论?我爹在时,洛阳禁军也好,孙家父子也好,都不过是借给小叔的势而已,他们还是忠于我爹的,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收的回来。”
“不错,正是如此,燕王之威,倒是大半出自这父子二人,此二人太祖用得,官家为何就用不得?先帝不能用,一来是因为太祖之崩事有蹊跷,孙家父子心存芥蒂,二来也是因为他们此前向来不和的缘故,而官家与孙家父子之间何时有过仇怨?他二人对太祖忠心耿耿,您可是太祖的嫡长子,他们父子俩又俨然已是人臣之极,他们有何理由相助燕王反您?”
赵德昭恍然大悟道:“您的意思是,让我重用孙家父子?”
“孙悦,爪牙也,又是燕王殿下的刎颈之交,至少在一切安稳之前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回京,但孙春明却不同,此人与燕王殿下之间实则并没有真正的从属关系,而其才能卓越,又是有目共睹,若是以他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掌政事堂,燕王殿下还使得动他么?孙家父子,本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
赵德昭这才心中舒服起来,连忙跟曹彬拱手致谢,曹彬也坦然受之。两个人继续聊了一些收复孙家父子的事,越聊越觉得可行性越高,要知道他以前当大殿下的时候,跟孙悦的关系虽比不上赵廷美,那也是相当和谐的。
御驾又行了许久,眼看着洛阳就快到了,却见赵廷美已经率领着洛阳城中的文武百官,恭恭敬敬地出城三十余里,以迎驾之礼相候,赵廷美率先带领着百官在最前面老老实实地就以君臣之礼参拜。
见此景象,赵德昭高兴的直接就从马车上蹦了下来,这可真是喜从天降,还直接砸到他头顶上了啊,连忙将其搀扶了起来道:“三叔这是干甚?你我家人,又是我的长辈,这不是要折煞我么。”
赵廷美笑道:“你我家人,在家中如何相处自然无妨,但在外面,自然还是要以君臣之礼为先。”
“三叔有心了,等久了吧。”
“还好,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赵德昭眼眶含泪:“三叔辛苦了。”
“不辛苦,官家一路风尘想来也累了吧,随臣去洛阳城中安歇一日再回京师可好?”
“自然应该如此,三叔上车,咱们叔侄俩同往,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好,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