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第三舰队“朝日号”旗舰大佐舰长,怎么从心里拒绝承认,长谷川清司令官阁下,已经玉碎了,可不争的事实,无情的摆在面前,军装上的中将军衔,口袋里的证件,再加上亲眼目睹了,最后两枚炸弹落下来时的情形,几个水兵和军官的描述。
舰长不得不相信事实,眼前不到十几斤的肉块,就有第三舰队的灵魂,最高长官长谷川清司令官,司令官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于军舰化为一体,再也找不到了,大佐舰长猛地跪下,嚎啕大哭,身后的军官跟着跪倒一片,普通水兵们倒是没有这样,只是一脸死灰的围观着。
他倒不是有多伤心,老实说,长谷川清平素里,对手下的军官们并不太好,这个人,整天牛皮哄哄,是个不拿正眼儿瞧人的主儿,当然,不像其他帝国将军那样,属驴的,脾气暴躁,说翻脸就翻脸,动辄就给下属吃“山滨的给,”可从骨子里露出的轻蔑和藐视,更伤人。
舰长伤心的是,帝国海军的规矩,和陆军一样,一支舰队的最高长官,在那条军舰上玉碎,或身遭不测,而从舰长到副舰长,再到大大小小的各部门头头却安然无恙,那这个罪过可就大了去了,吃不了兜着走。
卫护上司不利,玩忽职守的罪过是跑不了的,轻则剖腹自杀以谢罪陪葬,重则五花大绑上刑场吃枪子儿,连个体面结果自己小命儿的机会都不给,家人还要受到牵连,长谷川清是什么人呢?大日本帝国海军的名将,海军大佬们眼里的宠儿,宝贝的不得了,当眼珠儿宠着。
“朝日号”旗舰上,就是这种情形,从舰长往下,少佐级别以上的军官,屁事儿没有,军舰被炸得跟破烂市场似的,水兵伤亡超过四分之一,这帮人可倒好,连块儿皮都没有碰破,原来以为,是天照大神显灵、天皇陛下庇护,现在明白了,什么他妈的狗屁大神和天皇啊,是催命的阎王。
大佐舰长一边哭,一边心里恐惧的嘀咕,“什么他妈的狗屁倒灶的规矩啊?你说这不是倒霉催的吗,司令官在舱室里昏迷不醒,呆得好好的,虎吧儿的跑到甲板上去干什么,你死了不打紧,连累几十号军官包括自己,都跟着赔命,上哪说理去?只希望舰队的现状,能说明司令官玉碎纯属意外,在支那飞机这样猛烈和大规模轰炸之下,谁玉碎都有可能,这个理由帮自己逃过这一劫!”
佐藤接到旗舰“朝日号”舰长的报告,当场就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昏过去了,舰上的军医,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佐藤少将才悠悠醒来,两眼空洞无神,直勾勾的盯着舱室顶棚,一言不发,一大群军官,围在他身边,大气儿不敢出,提心吊胆的看着死人一般的佐藤少将。
这些第三舰队的军官们,担心那,刚刚死了司令官,可别再死了指挥官,海军的规矩大家都清楚,害怕和“朝日号”上的军官们一样的下场,许久,佐藤长出一口气,诈尸一般的坐起来,把这些军官们吓一跳,先是一闪,接着,就围过去。
佐藤两眼冒着绿油油的冷光,看着一群脸色灰败的军官们,嗓音干哑的说道:“严密封锁司令官玉碎的消息,仅限目前这个范围,如果那个散布出去,杀无赦,”阴森森的动静,让这些忐忑不安的军官们一哆嗦,立正鞠躬,齐声回答道:“哈伊!”
佐藤接着说道:“给东南亚派遣军总司令官伊藤大将发电报,如实陈述事实,不要隐瞒,此外,马上将长谷川清将军玉碎,第三舰队的现状,上报给海军部,还有,各舰抓紧抢修,今天午夜,我们调转航向,返回本土,拜托诸君了!”
军官们面面相觑,心里嘀咕:“第三舰队不是来协助陆军防守仰光的吗?怎么还没有进港,就要原路返回,违抗军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同样要掉脑袋,好歹靠岸,还要补充弹药和给养,怎么能回去呢?佐藤指挥官不会是像长谷川清司令官那样,病糊涂了吧?”
老于世故的佐藤,看出了军官们内心的想法,长叹一声,说道:“诸君的想法,我都明白,舰队目前的现状,对仰光防御体系有什么作用?我们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最主要的,没有武力的舰队,停留在支那飞机的航程之内,极端的危险,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的,你们那个敢保证吗,独立师的机群,不会再次轰炸我们?”
军官们目瞪口呆,谁能保证这个,说不定明天一早,第三舰队上空,又布满了乌云一样的独立师飞机,佐藤接着说道:“舰队没有军舰沉没,这是万幸,我也无法解释究竟是什么原因,好运气不会有第二次,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安达曼海海域,脱离独立师机群的轰炸范围,所有的责任,由我佐藤一人承担,诸君大可放心执行命令!”
佐藤指挥官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儿了,谁再提出反对意见,拿什么帝**人荣誉、为天皇陛下效忠、武士道精神这些屁话说事儿,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脑袋被驴踢了之后,又被舱门夹了几下,我辈必群起而殴之,除了倒霉的“朝日号”上的军官们,能捡条命活着回去,何乐而不为?
军官们齐刷刷的立正,“哈伊,坚决执行指挥官阁下的命令,”军官们散去,回去收拾烂摊子,忙着撤退的事情,佐藤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滩水儿似的,歪倒在地上,眼睛一翻,又昏过去了,军医慌忙扑过去,好一阵忙乱。
佐藤这道秘而不宣的命令,埋没了独立师南方飞行集团轰炸机部队的一位功臣谢广富,直到几年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机组投下去的那两枚小型炸弹,竟然干掉了日本海军的明星人物,第三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中将,而且,炸得几乎尸骨无存,这让他的胸前少了一枚二级“勇敢”勋章。
仰光城内,日军城防司令部,伊藤严三郎大将,心急如焚的等待着第三舰队的回电,已经接连发出去三封电报,可连一封都没有回,这让伊藤急的跳脚,他担心的不仅仅是第三舰队的情况,最担心的,是本土来的援兵和装备。
这是他坚守仰光的最大依仗,也是唯一的希望,参谋长川岛少将,两只铮亮的小眼睛,透过镜片,盯着跟磨道上的驴似的,来回走动的总司令官,川岛的情绪,比伊藤要平稳得多,他已经隐约猜测出来,第三舰队和运兵船队的命运。
会很糟糕,只不过是不敢说出来罢了!怕扫了伊藤将军的兴,也怕自己判断失误,招致诟病,诅咒第三舰队全军覆没,假如结果不是那样,第三舰队驶入仰光港口,长谷川清活蹦乱跳的上岸,伊藤嘴一歪歪,怎么说都行,自己会很难受。
可事实是,能让拥有几百架舰载机,雄厚防空火力的第三舰队,向陆军求援,要求提供陆地防空火力掩护,让一贯和陆军掐架的海军张这个嘴,由此可见,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
伊藤和川岛,就这样默默而心急火燎的等待着,一个通讯军官,急火火的进来,“报告总司令官,接到第三舰队回电,”伊藤一把夺过电报,只看了一眼,脑袋“轰”的一声,眼前金星乱串,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摇晃几下,眼前一黑,当场晕过去。
川岛急忙喊来医生,手忙脚乱的将伊藤抬到床上,他自己拿起那份将大日本帝国堂堂大将吓昏过去的电报,仔细一看,他自己也惊得一哆嗦,电报的内容,被自己不幸而言中了,川岛一点儿沾沾自喜的心情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哀,是兔死狐悲的感觉。
“大日本帝国东南亚派遣军总司令官伊藤严三郎阁下,向您通报几个不幸的消息,在独立师航空队今天的空袭中,我第三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中将,不幸玉碎,为大日本帝国和天皇陛下尽忠了,运兵船队在第三波轰炸之中,全部沉没于安达曼海海域,船上的帝国士兵,全体玉碎。”
“我第三舰队最高指挥官玉碎,全部军舰均遭重创,已经无法参加仰光防御战,而安达曼海域,为独立师轰炸机和战斗机可抵达范围之内,恐再次遭到袭击,鉴于这种情况,舰队各舰只简单维修之后,返回本土,请阁下谅解,此外,请保守长谷川清司令官玉碎的消息,署名是第三舰队临时最高指挥官佐藤少将。”
川岛的眼睛也花了,脑袋一阵眩晕,电报上的文字,像蝌蚪一样游动起来,第三舰队就这样完了?长谷川清死了?四个师团援军,大批的武器弹药,就这样沉没到海底,那可是九万余名帝国士兵啊?玉碎在一片海域,该是多么恐怖的场景?
川岛似乎闻到了浓得窒息的血腥味,看到了海面上,漂浮一层的帝国士兵的尸体,他的胃一阵抽搐,有呕吐的迹象,干呕两下,倒把头脑弄清醒了,造成四个师团帝国士兵玉碎的罪魁祸首,是唐秋离的轰炸机。
根据回电的时间判断,独立师的轰炸机刚刚返航,野村的战斗机不是正在赶来吗?川岛眼里冒出寒光,一个报复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