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凌晨的这一场大雾,出乎独立师所有人的预料,郑勇的话没错,气象部门是吃干饭的?原本是有战场气象预报的,凌晨将会有轻雾,对能见度的影响不大,阳光升起之后,雾气将会消散,不影响战役的进行,可看现在这架势,不到中午大雾散不了。
唐秋离放下手里这一页纸,苦笑一下,他不打算处罚,甚至都不会责问气象部门一句,天气预报这活计,本来就是难以准确的,和老天爷打交道,号准脉搏太难,别说是以这时代的科技和仪器,就是自己在后世的时候,气象预报也不敢说是百分之百的准确。
他拿起电话,“常风吗?立即出动部分坦克,前出至抹谷一线,进行侦察,如果发现日军,不可恋战,立即上报情况,然后,迅速与日军脱离接触,否则,郑勇的炮弹,就会落到你们头上,”这是万不得已的一招,他与郑勇的判断一致,伊藤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关键的问题是,日军到底出动多少兵力,前出到什么位置,涉及到炮火的杀伤力问题。
璃保大峡谷,日军防线的一个山顶观察所里,伊藤严三郎大将,放下望远镜,轻轻的闭上眼睛,“天照大神和天皇保佑,东南亚派遣军命不该绝,老天爷送来了这样有利的天气,实乃是帝国之洪福,大日本之幸,这样的天气,支那魔鬼唐秋离部队的所有重武器,都失去了作用。”
“尤其是对皇军威胁最大的独立师航空兵,等到条件允许升空的时候,皇军部队已经和独立师的部队搅在一起,没有了最大的威胁,皇军部队的伤亡,会减少很多,若论单兵素质和战斗力强悍程度,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不会逊色于支那士兵的,唐秋离,就让我的士兵与你的士兵,来一场真正的军人对决吧?”
尽管伊藤看到的,也是白茫茫一片大雾,可他的脑子里,有一副清晰的战役部署图,那个师团推进到什么程度,伊藤大致能判断出来,为了达成战役发起的突然性,伊藤甚至命令所有的突击师团,都保持无线电静默,直到战斗打响。
在伊藤侧后的参谋长武村山一中将,看着伊藤顾盼自雄,又极力掩饰的假惺惺的姿态,满肚子的不是滋味,他带着参谋部的一帮人,点灯熬油、绞尽脑汁,费了两天时间,搞出了一份突击计划,当武村得意洋洋的把计划呈颂给伊藤的时候,满眼的得色。
大日本皇军最有意义性的一次战略决战,在自己的手里拉开了帷幕,伊藤虽然是最高指挥官,可他还是得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此战得胜,功劳不能全归为己有,最起码也能分一半儿吧?
可伊藤司令官淡淡的几句话,就让武村满腔的热忱,瞬间化为冰冷的凉水,就像是烧红的铁锅里,猛地倒进一桶凉水,不但“嘎巴”作响,还裂出一道道细纹,“武村君辛苦了,在此之前,我已经命令部队,按照预定几乎开始行动,哦,对了,通报你一下,六个师团的皇军部队,在五个小时前,已经进占抹谷,”说完,连一眼都没看这份计划,就转身对其他参谋们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把武村傻瓜一样,凉在指挥部,武村一脑门子的血往上涌,太阳穴“嚯嚯”直跳,脸成了猪肝色,“妈的,不带这样玩人儿的,把我当成傻瓜了不是?给我一个屁活儿干,你这面已经部署完了,怕我碍事还是争功?”
武村真想一枪毙了这个狡猾的老混蛋,可他不敢,这时候,武村才意识到,不管自己多么强势,终究不是东南亚派遣军的最高司令官,只是个下属的参谋长,这种口含天宪、手握权柄的影响力,不是你多有来头,就能取代的,从这一刻起,武村已经暗自咬牙,一定把伊藤这个老家伙拉下马。
凌晨四点四十分,大雾丝毫没有消散或是减弱的迹象,孟小柱依然不知疲倦的盯着炮队镜,算起来,他已经有两夜一天没有合眼了,脑子里“嗡嗡”乱响,眼皮就跟坠上铅块似的,直往一块儿粘,一个助手说道:“组长,你去睡一会吧,我们盯着,就这鬼天气,啥也看不着,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孟小柱摇摇头,说道:“两天都过来了,不差这一会儿,再说了,越是这样的天气,小鬼子就越可能动手,”两个助手还要劝,孟小柱忽然摆手,制止了助手们说话,他听到了一阵不自然的声音,是这个大雾弥漫的早晨里,不应该出现的声音,低低、杂乱,若有若无,如果不仔细分辨,什么都没有,或者说,他听到的声音,应该是一种直觉。
孟小柱问两个助手,“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两个助手摇摇头,他们的耳朵里,除了一片枯燥的寂静,什么都没有,孟小柱吩咐道,“你们俩在原地坚持,我下山去观察一下,记住,没有我的命令,就算是炮弹砸在脑袋上,也不能离开岗位,我们是大炮的眼睛。”
一闪身,孟小柱消失在茫茫白雾之中,两个助手忽然觉得很孤独,不由自主的靠在一起,彼此都能听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摸索着前行了四百多米,前面的树木,不是特别的茂密,可以直着身体穿过。
忽然,身边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掠过,孟小柱浑身一紧,头发几乎竖起来,不断的有身影,从他的身边掠过,就像雾气之中的幽灵,他瞪大眼睛,看不清是什么人,这些人呀看不清楚他,“哈亚古,哈亚古!”低沉而凶狠的声音,在大雾之中响起。
呼喝的人,显然是竭力压低嗓音,孟小柱的心,狂跳起来,“是鬼子,自己无意之间,闯到鬼子堆里儿了,”从华北打到缅甸,与日本人交手的次数多了,几句简单的日语,他还是听得懂的。
趁着没有日军士兵注意自己,孟小柱顺着原路返回,为了怕迷失方向,他一路上都留下了路标,这就是老兵和新兵的区别,孟小柱的突然出现,把紧张得浑身发冷的助手,吓了一跳,本能的把枪指向他,“组长,你回来了?”两个助手惊喜的问道。
孟小柱哪有时间回答他俩的话,以飞快的动作,打开报话机,压低嗓音呼叫到,“呼叫炮群,呼叫炮群,我是炮群第一观察组组长孟小柱,在我组观察范围内,发现大批日军,因为雾太大,无法报告详细数量,日军正通过山下的密林,方位是……”
“什么,你们的观察哨,发现了小鬼子,方位是多少?好,那个叫孟小柱的观察员,立了头功,你们炮群立即进行炮击准备,我马上汇报给师长,”郑勇兴奋得狠狠一握拳,这么大的雾气,发现小鬼子的踪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师长吗?我郑勇啊,第三炮群观察哨报告,发现日军进攻部队,不过,无法判明数量,师长,我有个想法,以这个观察点为基准,左右拓展,进行预定的炮火覆盖,请您批准!”郑勇的大嗓门,隔着电话,还震得唐秋离直皱眉头,不得不把听筒拿开一些。
唐秋离思考一下,说道:“郑勇,根据你汇报的情况判断,日军不可能就是这么一股,一旦打起来,不是暴露目标了吗?肯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日军进攻部队,前出孟密的坦克部队,就不要等他们了,我批准你的计划,记住,一定要达到预期的效果,还有,那个最先发现日军部队的战士,你们炮兵部队,要给他请功!”
放下电话,唐秋离对伺立在一旁的刘心兰说道:“立即命令前出孟密的坦克侦察分队,撤回原防区,还有,缅甸的秋天气温不比平时,尤其是在大雾天气,我这里有一件军大衣,你就穿上吧,”说完,不由分说的拿起大衣,披在刘心兰窈窕的身躯上。
刘心兰被唐秋离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脸颊绯红,一股男性雄浑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她对缅甸秋天的气温,估计不足,的确有些冷,大衣上身,立即把秋意驱除出去,到了指挥部门口,刘心兰回头看了一眼唐秋离,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郑勇放下师长的电话,又把电话打到第三炮群,对炮群长说道,“马上给我接通那个叫孟小柱的观察员,我要直接和他通话。”
孟小柱报告完情况,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过,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还必须在原地坚守,步话机的绿灯忽然闪烁起来,他立即拿起耳机。
郑勇惯有的大嗓门,冲击着孟小柱的耳膜,“我是炮兵指挥官郑勇,孟小柱,记住以下的命令,你们观察组,留在原地,整个炮群都以你们为基准,进行盲射,你是老炮兵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牢牢的钉在那,给炮群校正目标,记住,第一发炮弹,是在你们的指挥下打出去的。”
孟小柱有些晕晕乎乎,“老天爷,这可是独立师整个炮兵部队的一哥,自己做梦都想不到,能与炮兵老大直接通话,”稍微清醒一下的孟小柱,更知道,接受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