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奇怪地瞄了一眼李昕,缓声道:"我们四川老家那边被称为少数名族村,这种银围腰链是丹寨苗族特有的风俗,更是被视为保命符。这种银围腰链必须由男方舅舅请人打制,一经戴上,便永不离身。今后或有离异、改嫁,唯此物必须随身带走,并且,银饰具有驱邪功能,这种功能还能延伸到另两个世界。简单地说,这是男人对女人订的一种契约,意思是:生死相随,永不离分!"
李昕全身一震,身体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体,嘴中只能下意识地不断呢喃着:"生死相随,永不离分..."
她想起,他送她腰链那一次,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味道,她以为那是一条普通的链子,却不知道蕴含着如此深刻的意义。
既然这样,为什么他又要她离开?
这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错过了什么东西吗?
她甩甩头,脑子里面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可却又好像乱成了一团,什么也理不清。
她拨开围在她四周的人群,提起裙摆,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婚礼现场...
她要去确定一件事...一件她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
同一时刻,陆飞从一辆银色小车里面走了出来,正好见到李昕疾奔而出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正想问她要干什么,她却一把推开他,坐进驾驶座,开着车绝尘而去。
陆飞呆愣了片刻,赶紧拦了一辆计程车追了过去。
银色小车在市音乐厅停了下来,门口外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当代最著名钢琴家哈斯基尼的全球巡回演奏会。
保安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娇小的女子像一阵风闯进音乐厅里面,根本来不及阻止。
李昕大力地推开音乐厅的大门,听到那突兀的声响,让沉浸在哈斯基尼悠扬动人的曲子下的听众倏地拧眉扫向那个不速之客。
李昕却根本不管不顾地冲向钢琴边,她掏出包包里面收藏得极好的一张硬烟纸盒递到台上的男人眼前。
她重重地喘着气,眼神无限虔诚道:"请你...请你帮我将这首曲子演奏一遍好不好?"
哈斯基尼蹙起眉睫,被打断的不悦明显地浮上他的脸庞,这女人想干嘛?
李昕以为钢琴家听不懂,于是用英文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来不及看到哈斯基尼有任何反应,保安人员便上前来制止她突兀的行为,"小姐,这是电视和网络的现场直播,请你离开好吗?"
说完,两个健壮的保安人员分别走到她两侧,欲要直接架起她强行拉她离开,可她识破他们的意图后,奋力地甩开他们的桎梏,跌趴在地上,双手抱住钢琴家的小腿,只是哭着不断重复:"请你帮我演奏这首曲子好不好?"
钢琴家看着她苦苦哀求的模样,一时心下不忍,伸手接过那张烟纸盒,只是,将他看清楚那些代表音乐的五线谱的符号,他的表情突然一怔,然后蹙起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到了后面,眼神也倏地发光发亮。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哈斯基尼转过身弹起钢琴来,而所有人在听到这首曲子时都不由自主地被它折服了。
曲子很短,却绻绻缠绵,如泣如诉,像是缠缭在世间的两缕幽魂在歌唱。
哈斯基尼两眼狂热地盯着李昕急切道:"小姐,能不能告诉我这首曲子是谁创作的?"
她将那个小小的烟纸盒紧紧地捧在胸口,一滴斗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到她脸颊,她的脸上却绽开明媚如花的笑靥,"他,是我最爱最爱的男人..."
哈斯基尼闻言,恍然大悟,微笑道:"小姐,这首曲子应该是在极其欢快的心情下创造的,曲调简单却动人,不断地在诉说一种对爱人的痴情和迷恋,非常感人!"
痴情和迷恋?
李昕呢喃着重复这两个词,她捂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是啊,两人之间,不管是什么事,他总是比她早一步确定。
而她又何尝不是,这段时间的分离只让她更加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她发现他对她的爱由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可这样浓烈的爱为什么会无疾而终?
他们明明相爱啊...这么刻苦铭心的爱变要她如何忘却...
她不断后退再后退,然后,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台上,眼角不断地涌出滚烫的泪水,现场所有人都被突然的一幕惊呆了,纷纷担忧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因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哀愁...那一对纯净的眸子写满了她的心事...她在难过...
紧随而后的陆飞见状,赶紧登上台,将她伤心的模样看在眼中,伸手扶起她,将她的泪痕抹去,目光深沉,语气忧伤道:"不要难过,如果想找他就去找吧,只是,有些事我想也许你必须得知道..."
而沉浸在哀伤中的她却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她推开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着脚步冲出音乐厅,开着车回到花样年华。
熟识的保安见到她的身影,笑着打招呼道:"李小姐是回来拿东西的么?贝先生康复了吗?"
康复?
李昕猛地一抬头,犀利的眸子扫向保安,"请你说清楚。"
保安摸摸头,一头雾水倒是没有隐瞒道:"前几天那个冯少过来管理处要钥匙,说是要从这里取一些衣服,说是要带去医院换洗用的。"
医院?
他病了?
得了什么病?
什么时候得的病?
她的眼皮直跳,心里一阵一阵揪痛,完全忘了反应。
许久,她的身后蓦地传来陆飞暗哑的一句,"你要有心理准备,贝毅的心肌炎严重了...也许可能..."
她闻言,猛地一震,小脸霎时失色,惨淡得像是一张白纸。
她想起她稍早前总是在夜晚听到的压抑的咳嗽声,想起他总是轻描淡写却越来越掩饰不住的疲惫...
陆飞看着她悲痛的神情,轻轻地启口将他所知道的事实和真相都告诉眼前的女子,再也没有一丝隐瞒...
因为他知道,她和贝毅的世界,谁也无法掺合进去...
那一首曲子,诉说了一切,不是么...
李昕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四个男人围着小婴儿的模样,小婴儿哇哇大哭。熊猫手中还可笑地拿着一个奶粉瓶子,试图将奶嘴塞到小家伙嘴中,可小家伙一点都不买帐,用他肥胖的小手挥开,扯开嗓子哭得愈加伤心。
她忆起,他在他们去旅游前的那个晚上在她耳边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那时候,他想对她说的是这个,怕伤害到她,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那个傻瓜,那个让她爱到心痛的傻瓜...
他真的爱惨了她...
她仰起头,眨去眼泪,然后扬起唇,敲了敲门。
男人们听到声响转过身来,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全都僵住了。
她将他们错愕的神情看在眼内,她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她温柔地抱起那个孩子,在他身上捣鼓了一下,眨眨眼睛,公布答案道:"他只是尿屁股了..."
四个男人闻言,全都瞬间红了脸,各自看着手中的玩具和奶瓶,尴尬地伫在当场。
她熟练地换下婴儿的脏裤子,替他擦干净小屁屁,再拿出纸尿片给孩子换上,一待清理干净了,小家伙倏地收起了眼泪,睁着好奇的大眼珠瞅着李昕。
李昕轻拍着小家伙的背,眼内盛满了温柔之色,她大学时曾在学校的组织下去福利院做过义工,所以比起毫无经验的四个大男人来说,她绝对是可以让他们崇拜的对象。
她逗着小婴儿,看向僵直着身体伫在病床边的他,抚着小婴儿与他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眼睛,柔声笑道:"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对不对?"
小婴儿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又是一阵咯咯咯直笑...
而四个男人听着他的话,却又再次不争气地张大了嘴,尤其是熊猫瞠目结舌的模样,颇具喜剧效果。
她居然...居然就这样毫无条件地毫无理由地承认了这个小家伙,而且她还准备接纳他...
倚在门框边的陆飞凄惨一笑,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但却输得心甘情愿。
因为,他不是输给了贝毅,而是输给了他们的爱。
也许那一日三次的相遇注定他与李昕会有纠缠,却也注定不会有结果。
因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的眼中自始到终只有那个男人的存在,她只是很专一地在维系一段她认可的感情。
因为爱他,她甚至就连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可以视为已出,她是真的很爱很爱那个男人,爱得没有理由,爱得奋不顾身...
甚至在知道他可能会随时离她而去,可她还是选择爱他...因为,在她心里,他的身影从来没有离开过,没有人可以取代他...
陆飞离开后,老太太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病房,她走到病床上一脸复杂难辩的清冷男人身边,满眼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将他轻轻地拥进怀里,看向李昕缓声道:"孩子,她是一个可以跟你到死的女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