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噩梦中醒来是又一天的清晨。
我听到了钢琴声,像昨晚梦中的钢琴声。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白天听到的钢琴声。钢琴灵动的声音让我不敢相信是真实的,我使劲地捏了一下大腿,我感到了疼痛。我听出来了,钢琴声是从我对面的房间里传来的,也就是说,在这个清晨里,有人在弹那架被蒙尘的白布盖着的钢琴。
我听不出这是一支什么曲子,反正悦耳极了,让我全身的血脉畅通起来,让我在噩梦中受到的惊吓缓解下来。我听着琴声,有种久违的或者说从未有过的宁静。
对面的房门洞开着。
顾玉莲在一团白光中坐在钢琴前弹着钢琴。我吃惊地望着她,顾玉莲神情专注,她枯槁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动着。我没想到顾玉莲还有这一手,她从来没有弹过钢琴给我听,是什么让她如此的欢乐,竟然在这么一个清晨里弹起了钢琴?
我有些痴迷,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房门前。她没有回头来看我,她的眼睛注视着乐谱,她的声音在这个清晨里温存极了:“晨光,这支曲子是你父亲喜欢的《晨曲》。”
我正想进入这个房间,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把那扇门重重地关上了,我怎么也推不开,钢琴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顾玉莲在房间里,她会把门打开的。我这样想着。
可我站在门口等了约摸半个小时也没见顾玉莲开门,里面一片寂静。我突然举起了手,使劲地砸了那门一下:“奶奶,开门。”里面还是无声无息。顾玉莲到底是怎么啦?我又举起了手,使劲地砸那扇结实的门:“奶奶,你开门,开门!”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声音轻飘飘的:“孩子,你在干什么?”
我回头一看,愣了,顾玉莲穿着那件印花绸缎睡袍轻飘飘地站在那里,她手里拿着一把大木梳,正梳着头。她看着我,脸色苍白,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有许多疑团。
我喃喃地说:“奶奶,你不是在这房间里弹琴吗?”
顾玉莲把梳子从头上拿了下来,惊奇地问我:“你说我在这房间里弹琴?”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不会错的,这个清晨我很清醒。
顾玉莲说:“我刚刚起床,怎么会跑进这个房间里弹琴呢?而且我从来不进这个房间的。你怎么了,孩子?”
我看着她。我无法说清什么。
一切都让我活在云雾里。天啊,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真的有病?或者说顾玉莲真的是个已经死去的人,我看到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游魂?我心里狐疑着,我又想起了血钞票和那模糊的血脸,还有吊在树上的少女和她怪异的笑声。也许一切和这些有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