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小鱼片刻愁容后,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估算着时辰快,开口说道:“夫君,让你准备的水备好了吗?”
“哦,好了。按你说的,专门打的井水,还有按你要求做的木盆子。”要不是老道的院子里就有口井,唐笑还真想不到在这大城市里去哪里打井水,端着一大木盆的水问道:“要放哪?”
“槐木做的木盆子,不见日光的老井水,可以了,现在就差满月的月光了。”小鱼指着空地处说道:“把水盆放在空地处,然后将铜镜置于水盆中,让满月照进铜镜里。”
“好嘞。”唐笑把木盆摆好,小心翼翼地将铜镜放了进去,说来也奇怪,这铜镜抓在手中明明十分沉重,将它放入水里中竟然能够漂浮在水上,“这玩意古怪滴很。”撅着屁股,把镜子调好位置,让空中月亮的倒影映射在铜镜中,盯着小小镜子里面那个小小的月亮,唐笑好奇道:“然后呢?我们一会真的要从这面镜子进去吗?”这镜框怕连他的胳膊都塞不进去。唐笑一回头,发现小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到屋檐上闲坐赏月了,只从上面淡淡飘来句:“等。”
隔着内河不远处大厦三十三楼上的窗台,对面的小院依旧雾蒙蒙一片,哪怕拿着高倍光学望远镜也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心知这是有人做了手脚,狗面人已经彻底放弃了盯梢,靠坐在窗台上,一手一杯红酒,一手一个烧鸡腿,抱怨道:“还真邪门,你说这些个神神道道的家伙,咋那么多花样呢。三子你不是也从寡婆娘那学了点门道,就没个办法?”
黑三摇头道:“寡婆婆只是用她的秘法替我续命了而已,并没教授我那些东西。”他从小得了怪病,浑身皮肤干裂如同干燥的黄土地,秘法替他续命的同时,也让他有了一门保命的功夫。
“真可惜。”狗面人还待说话,一旁的电话就响了,不耐烦地接了一通了,瞬间又兴奋起来,“下面传来消息,红离出现了,魑魅也来了,嘻嘻有好戏看了。走!看戏去。”
洪桐路313号外,林思已经在门外假装路人徘徊了很久了,不过却一直没想到要怎么进去,因为她找不到313号小院了。“312,314!见鬼,313怎么不见了。”左右两边店铺林立,她一间间门号点数过去,始终没看见313号的小院。她不知道,今夜张老道为了防止外人干扰,就在院子四周设了隐匿符,将小院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哪怕你站在小院面前也不会注意到它。
“看来只能等明天再来了。”林思找了半天也找不到院门,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带着兜帽的魑魅从巷口那边走进来,心头一惊,“他怎么也来了?那只小狗子耍得什么花招。也是来找313号的?”眼见两人就要对眼撞上,她连忙闪到旁边的店铺内撇着眼睛偷看。
只见魑魅走到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对着312号与314号之间的一高墙
,一手拿着一面罗盘,一手掐指似乎在计算什么,下一刻他突然侧身移了几步,就朝一面石墙一头扎了进去。
“果然有古怪。”林思眼神凝重地盯着魑魅消失的地方,犹豫了半天,一咬牙也朝着相同的方向冲了过去。
唐笑躺在板床上,仰望着星空,时不时还偷看一眼屋檐上方的小鱼,犹豫片刻打破了夜里的寂静,出声唤道:“小鱼。”
小鱼看着天空的那轮明月,心事重重,不知思绪在何处,等唐笑叫了许久才回道:“夫君有事?”
“没,没什么事。对了,你原来是叫顾青丝?”唐笑犹豫半天还是开口问道:“那个鬼王爷是这么叫你的吧?”当初小鱼告诉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忘记,而是不想记起。
“那是生前的名字了,它已经被埋葬在了一百年前。”小鱼淡淡地说得随意,似乎埋掉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顾青丝,这名字比小鱼好听多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唐笑顿时觉得自己取得名字差多了,“不好意思,给你取了这么幼稚的名字,不如你还是换回原来的名字吧,还叫顾青丝。”
“不用,小鱼挺好,简简单单没那么多烦恼。”小鱼悠悠道来,“百丈红尘多烦丝,妾身很庆幸舍弃了这些烦恼丝。”她是真的想要忘记它,或者曾经已经成功地将它藏起来了,但有些事不是想要忘记就能忘记的,它总会在某些时刻不经意地提醒你,又长叹道:“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
忧郁的气氛最容易传染,唐笑看着孤月,也不由低落许多,“这一百年都是你一个人过,很孤独吧?”见小鱼没有应声,想着要怎么安慰她,又说道:“那一百年前呢,你有朋友家人吧?多想想以前开心的事情,就会好多了。”
“一百年前也是一个人。”轻飘飘的一句话,透着说不清的孤独,小鱼的身影孤寂又冰冷,唐笑一时触动出声安慰道:“没事,现在有我了。想想我运气比你好,以前有父母,现在又有初莲和你,初莲说我可以活很久,那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谢谢夫君。”小鱼才带上来些许笑容:“好了,时辰快到了,夫君请躺好,我施法引咒开路。”
满月下的铜镜忽然白光大放,红衣从屋檐飘下,落在唐笑身前,将一根红线绑在唐笑的左手尾指上,紧接着拉着红线的另一端来到铜镜前。黑瞳缓缓闭上,等再睁开看时,漆黑的双瞳眨眼间变成了红色。她伸手按在铜镜上,身旁红光弥漫,就见铜镜在她纤手接触瞬间,慢慢沉下水底化作一轮水中明月又慢慢黯淡,而她的手也跟着镜子沉到水中。等水中的明月彻底消失,化成漆黑一片后,小鱼的手连着肩膀已经大半个没入了盆中,水盆似乎还未停止吞噬,慢慢得小鱼就这么牵着根红线整个人淹没消失在小小水盆之中。
“小鱼,小鱼。”唐笑躺在床上
静静等待,半响也不见动静,正要起身查看,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像是有股巨大的力气从手指上的红绳传来,一下子就把他拉到了半空中,附身一看,自己的身体竟然还在床上躺着。
“灵魂出窍了?”唐笑正纳闷,那力道再次传来,拉着他直接就撞到了水盆里面去了,“啊!”眼见自己就要撞到盆子上了,唐笑吓得惊声大叫,闭上双眼不敢看,下一秒院子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在水盆中留下了的一丝波澜,
“这是哪?” 等唐笑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四周一片灰蒙,只有前方小鱼的红衣背影格外显眼。他急忙跑上前去,问道:“这就是鬼蜮?”
小鱼摇头道:“这只是镜中的世界,还不是那个老鬼的鬼蜮,我需要依靠铜镜中遗留下的老鬼的气息来找到他。”
“指路!”只听到指路二字,下一秒她的身旁幻化出了许多黑鸦,密密麻麻扑腾着翅膀,将唐笑挤到一旁,等这群黑鸦啼鸣一声后,便四散飞进灰蒙蒙中去了。
女鬼找人都用闻,唐笑心里还没吐槽完,就听见从一个方向隐约传来黑鸦的啼鸣声,小鱼嘴角上挑笑道:“找到了,夫君跟上。”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就朝声源处飞去。
“啊!慢些,我晕机!”一声尖叫在灰蒙里回荡,唐笑发现眼前如同迷雾突然散开,上一秒还是灰暗的单一色调,现在豁然开朗,一座五彩斑斓的巨大宫殿猛然间坐落在他眼前。鬼王爷的镜中鬼蜮竟是一个偌大的皇宫,入口处正是皇宫的正大门。
只是本应该威严耸立的皇宫大门却透着恐怖诡异的气息,唐笑看着皇宫大门不禁吐槽:“这鬼王爷该不会是想当皇帝想疯了吧,连鬼蜮都变幻成皇宫的模样。”
“他身前就是谋反叛逆被赐鸠毒而死的。”小鱼不屑地说道,“走吧,夫君,抓紧时间。”小鱼玉手一挥,皇宫大门缓缓而开,露出一片黝黑深邃。
“果然不想当皇帝的王爷,不是只好色鬼。不过没想到咱真的紫禁城没去过,却先来个山寨版,也不知道这丫买没买版权。”唐笑紧跟在小鱼身后步入了黑暗中,他双脚刚刚迈过门槛,下一秒就出现在一段廊道中,身后的大门瞬间消失无踪。
小鱼观察了下四周,说道:“这里并不是完全的鬼蜮,也由许多幻境拼凑而成,你一人时要多加小心。”
唐笑闻言紧张道:“你不跟我一起吗?”
“在这镜中鬼蜮里,我也奈何不了他,只有先寻到他的本体,拖住他。你才能去寻找那女孩丢失的那一道魂,她一定在这鬼蜮的某一处。等你找到她,只要摇下这铃铛,记住你手上的红线千万不能断掉。如果断了你就有可能远远都出不去了。”等小鱼拿出一个铃铛系在了唐笑手腕上,他才发现自己的尾指处已经绑着根红线绳,绳子的另一头一直延伸到远处,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