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比克湾海战,双方的损失都不小,马尼拉舰队返航途中,几艘主力舰都有进水的情况,幸亏大舰队没有追击,大舰队损失同样惨重,船体被大量击穿,损失最大的是帆索,不得已前往最近的苏比克湾进行修理。
损失最大的还是白鲨号,这艘舰上的人手损失了三分之二,船体上出现了大量的破洞,好在白鲨号处于上风向,被击穿的地方大部分是水线以上,在扔掉了大量的压舱物之后,紧急对炮弹震裂的的舱壁进行堵漏,白鲨号脱离了沉没的危险,但是这艘船肯定是要上船台进行修理的,至少四个月内无法加入舰队作战了。
在苏比克湾休整了三天,李明勋收到了马尼拉方向的情报,至少有两艘遭遇重创的重炮舰已经进了船坞修理,这意味着,西班牙人不会再行出战了。
大舰队前往了林加延,锚泊在了林加延湾里,大舰队的士兵和水手上岸休整,巡航舰队也进入了林加延湾,他们追击拉斐尔舰队到了巴士海峡,在复杂的岛礁群和大雾天气中失去了拉斐尔舰队的踪迹。
李明勋命令巡航舰队护航白鲨号返回大本营,并且把大舰队取胜的消息带回去,而在崇祯十七年的最后一天,来自大本营的快速运输船送来了诸多物资,让大舰队在异国他乡过了年。
荣耀堡与其说是在建造,不如说是组装,其建造速度很快,仅仅用了四十天就完成了主要建筑砌筑工作,这是一座占地规模在十五亩左右的小型要塞,呈现出较为规则的四边形,每面城墙约有一百米长,四个尖角各有一个炮台,特别是对准海面的棱堡,拥有四门二十四磅大炮,封锁住了港口和码头,而第二层也是四角棱堡,最高层则是厚重的圆堡。
荣耀堡一共三层,一共拥有二十六门大小火炮,堡内拥有医院、兵营、弹药库等一应设施,还有两口井,一个足以让八百人饮用一年半的蓄水池,由多亚出任荣耀堡的守备长官,其麾下拥有八百名精锐士兵,也拥有招募土著作战的权力。
潮湿的海洋风吹拂过荣耀堡,把多亚的长长的头发打湿,他走上棱堡炮台,看着李明勋正站在那里闲适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走过去,恭敬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阁下,荣耀堡守备长官多亚向您报道。”多亚郑重说道。
李明勋回头看了多亚一眼,这个曾经有些桀骜不驯的土著首领如今已经变了模样,原本野蛮的发式凶戾的脸部颜料已经完全不见了,他穿着合身的军服,腰配长刀和手枪,戴着干净笔挺的三角帽子,看起来干练而从容。
几年下来,多亚已经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汉语,形容打扮已经与汉人没有什么两样,他的皮肤稍显黝黑粗糙,但被亚热带地区紫外线灼过的水手也是如此,多亚的肤色在社团中并不显得突兀,而李明勋从他提交的守备计划中可以看出,多亚的鹅毛笔字写得顺畅而优雅,而签名则是华丽的花体字,可以说,多亚已经完全融入了社团的文明社会,从虎尾珑社的首领成长为社团陆军的中坚。
李明勋坐在了沉重粗长的二十四磅炮的炮尾,问多亚:“关于荣耀堡守备工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多亚看了看城堡外面,协助建设城堡的工匠已经在登上快速运输船,城外壕沟的挖掘工作是廉价的土著在施工,显然,社团布置在这里的非战争力量在撤退,很快,战火会点燃这里。
“阁下,荣耀堡要守卫到什么时候,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多亚低声问道。
李明勋道:“当然,身为最高指挥官,你得做到心中有数,这么说吧,至少到下个北风季来之前,社团不会在这里投入陆地力量。”
多亚眉头一挑,心中已经了然,那就是说,荣耀堡在八个月内处于孤军奋战的状态,虽然荣耀堡这类要塞原本就是设计来进行这样战斗的,但多亚仍然有些担心。
“马东来会留下,处理一些外交和贸易的事情,你们二人可以商议一下,不要死扛硬打,我授权你们可以耍弄任何阴谋诡计,只要守住荣耀堡就可以了。”李明勋笑了笑。
多亚点点头:“那海军呢,会配合我们吗?”
李明勋呵呵一笑:“当然,大舰队虽然会离开,但是海军一直会支持你们的行动,今年,独角鲸号和龙王鲸号两艘巡航舰就不会加入破交舰队了,我会为这支舰队编列进去一部分护卫舰,用于对马尼拉舰队的骚扰行动。”
多亚连忙道谢,但心中知道,这并不是在配合荣耀堡,而是践行社团的整体战略,事实上,荣耀堡也只是其中的一环,而且是最重要的一环,荣耀堡的存在就是作为一块巨大的吸铁石,把西班牙人的资源吸引过来。
事实上正如多亚所想,计划本就是如此,从马尼拉到荣耀堡的直线距离就达到了两百公里,吕宋中央大平原还处于蒙昧状态,原始丛林和沼泽遍布,还有诸多未曾征服的部落,从马尼拉发动大军围攻荣耀堡实在是不方便,兵力加上后勤,足以让菲律宾都督区不堪重负。
在陆地进攻困难重重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还是从海面进攻,而很快到来的西南季风会给西班牙人提供便利,而巡航舰队就可以骚扰西班牙舰队,在菲律宾都督区护卫舰一类中小舰船数量减少,巡航舰战力不足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运输兵力和物资的舰队在海上出现意外,就必须动用马尼拉主力舰队进行护航,如此,菲律宾的海上力量也要牵扯住了。
目前来说,西班牙的海军依旧具备优势,特别是主力舰数量的优势,但这种优势只能维持到西南季风结束,随着大本营造船厂新一批主力舰的下水,社团至少会得到两艘主力舰和一艘大型巡航舰,如果不出意外,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战列舰也会入列,那么社团的主力舰数量和质量都会超过西班牙人。
1645年是中国历史上年号混乱的一年,这一年大陆上出现了四个政权,分别是南明的弘光元年,清朝的顺治二年,张献忠大西政权的大顺二年,李自成大顺政权的永昌二年,东方大陆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即便是在荣耀堡,李明勋也是不断收到来自大陆的情报,先是李自成在陕西大败精锐尽丧,继而逃到湖广,继而多铎率军横扫中原、山东,而南京朝廷依旧沉溺在党争之中不可自拔,在东林-复社的推波助澜下,大悲案、假太子案和童妃案接连发生,整个南京的政局都变的乌烟瘴气。
大陆局势依旧顺着原来的历史轨迹在走,南京的弘光政权依旧像历史上一样腐朽无能,江南崩溃局势日渐显现,李明勋很清楚,南明的内战很快会爆发,加上满清大军的南下,这个政权会在半年内完全终结,社团要做的依旧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迁徙难民。
二月中旬,李明勋乘坐皮龙的血猎犬号返回了香港,血猎犬号将会在香港进行修理,然后继续加入李北极的巡航舰队参战,而皮龙对这类正规化的军事行动不感兴趣,他会在北风季节没有结束前,率领两艘大型护卫舰南下,继续自己肆意纵情的海盗生涯。
这两艘大型护卫舰一半算是此次皮龙参战的军费,一半是对其的贷款,其实,两艘船并非安全社团军舰的标准打造的,而是用大型捕鲸船改造的,使用的都是最常见的松杉木料,吨位达到了三百二十吨,因此帆装进行了改进,前桅采用了横帆,保持住了九节的高速。
而李明勋在北上主持江南崩溃的大事之前,要先解决两件事情。
香港。
施罗宝走在繁忙的商业街道上,身后跟着四个卫兵,只不过四个卫兵手中不是武器,而是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子,繁忙的街道上各色人种都有,汉人、白人、南洋土著甚至不少的印度和阿拉伯商人夹杂其中,人们讨价还价,高声喧嚣。
在一栋三层小楼前,施罗宝停顿了一会,但是没有进去,这座小楼属于全体葡萄牙商人,里面的人来往不断,但施罗宝不是为他而来,而是为了香港和澳门仓库里那堆积如山的明国商品。
澳门一战,葡萄牙大败,解除武装、巨额赔偿、传教受限,但当一切结束的时候,葡萄牙人发现事情并不全是坏的,在谈判中,香港与澳门之间相互开放,葡萄牙人终于再次获得了大规模接触明国商品的机会,要知道,从崇祯十三年开始,葡萄牙人就不允许进入广州了。
但现在,施罗宝要为所有的葡萄牙商人寻找一个更为合适的市场。
因为早就有了预约,所以施罗宝得以进入李明勋的办公室,他走进去的时候,发现这个青年人正在办公桌上认真的摆弄着各类零件,用胶水拼接一艘军舰的模型,那模型很大,足有一米长,已经组装了大半,看得出来,是一艘典型的盖伦式大帆船,看一些细节,似乎是西班牙人的战舰。
李明勋抬头看了一眼施罗宝,抱歉说道:“实在抱歉,施罗宝阁下,这是我难得的放松时间,所以没有在更为正式的场合会见您。”
施罗宝微微一笑:“不,阁下,这是我的荣耀,我也不喜欢呆板无趣的外交辞令,如果有机会,我更想成为您的私人密友。”
李明勋笑了笑,走到水盆边洗手,说道:“社团的海军部大楼已经完成建造,海军有个想法,要在大堂做一个展台,把为社团牺牲的战舰模型全部摆在那里供人瞻仰,而这艘鲛鲨号是社团第一艘战损的主力舰,所以由我亲自完成。”
施罗宝自然知道这是一年前三宝颜海战的结局,正是那一战之后,社团获得了对菲律宾都督区的主动权。
“您要喝咖啡吗,我这里英国人送来的咖啡。”李明勋说道。
施罗宝连连摇头:“不,我在东方久了,懂的了东方的礼仪,也习惯了东方的口味,我希望是茶。”
说着,施罗宝指了指那堆礼品,李明勋笑了笑:“好吧,上两杯龙井吧。”
“总督阁下亲自来香港,肯定不是为讨一杯茶喝的,说说您的来意吧。”李明勋直接说道。
施罗宝也没有再客套,说道:“阁下,我想代表葡萄牙商人向您申请恢复澳门-马尼拉航线的贸易,您知道,这对我们澳门商界来说,至关重要。”
李明勋微微点头,这对澳门和菲律宾都很重要,澳门-马尼拉航线巅峰时期每年的贸易量达到一百万两白银,虽然现在有所减少,但利润仍然不菲,关键是,社团在菲律宾地区取得了海上力量的主动权,并且大力发放私掠船授权书,导致马尼拉进出的商船数量锐减,别说马尼拉,就连东洋航线现在也只有荷兰船敢走了。
现在的情况是,葡萄牙商人拥有了获得大量而低廉的明国商品的渠道,而却没有一个合适的市场,马六甲海峡被荷兰人控制,而如今葡萄牙还在锡兰与荷兰人血战,澳门到果阿的贸易几乎断绝,而马尼拉却有大量来自美洲的白银。
不光施罗宝对美洲白银垂涎欲滴,社团同样如此,现在社团的白银主要来自两个渠道,一个是对日贸易,在日本限制白银出口的情况下,一时得不到大规模的扩张,另一个渠道则是联合银行,但贷款得到的白银也只是通过社团采购渠道向外发散,终究是不利于经济的发展,任何一种白银输入渠道对社团构筑的商业体系的运转都是至关重要的。
社团与西班牙人处于战争状态,而社团的合作伙伴都不具备足够的实力,或者不被信任,葡萄牙人似乎是一个做好的选择了,而答应这件事的好处也不仅仅在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