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奔马跟上队伍,继续向北前进,向北走了四天之后,就已经脱离了益州地区的直辖范围,但仍旧有路向北,路上还可以见到一些来往的驮马队伍,因为这条路是通往金矿地区的支路。
但周围已经没有农场和村落,再离开道路后,已经只有猎人和巡逻队走的小道,又前进了两日,就是一片洪荒,丛林和山地成为了主要的地形。
而在向导的指引下,队伍顺利接触到了一个小小的聚落,这是以泥巴和树叶搭建的房屋,居民肤色偏深,身材也比较矮小,孙部先派遣向导进入联络,在得到允许后,把大队扎营在村子一旁的河边,孙部只带了十几个人进村,而奔马也在其中。
这个聚落只有一百一十多人,只有几个很少的老人,多数是青年男女,至于孩子,几乎都是小孩子,大部分都被人抱在怀里,其中大部分是印地安人,也有印第安人与黑人的混血。
这些人原本是葡萄牙人的奴隶,少量是从矿山里逃亡出来的,大部分则来自种植园。是逃到这里之后,重组的家庭和聚落,他们之间的语言都不尽相同,以葡萄牙语和一种土著语言为主,大部分人说的是土著语言,因为他们的部落被葡萄牙人征服不到十年,还未脱离原有的语言。
奔马看着孙部和他的手下与这些人交流,双方首先进行了贸易,考察队提供给他们的是盐、糖和一些药品、铁质的农具,而获得了则是一些牲口、鱼和其他食物。
然后孙部向这里的人介绍了益州地区的情况下,希望他们可以向南迁移到益州境内,但显然这些脱离葡萄牙殖民统治的人对外来人普遍的缺乏信任。
而孙部并未强求,提出雇佣几个人当向导,向北继续探索和巡逻,并且邀请几个男人去益州地区游览,眼见为实。前者,这个村落的酋长答应了,但是后者没有答应,而孙部虽然失望,却也没有表现的强硬,而是把队伍中的一个人介绍给了酋长和村落里的男人。
奔马早就发现,这个人也是临时加入的队伍,是益州地区的游商,在益州地区很普遍。因为益州四周到处都是各类种植园和农场,所需的日常消费品多是由游商带去的,而一些胆子大的游商则会向更远处探索,并且进行武装护卫,与殖民地的一些部落进行贸易。
显然,孙部向酋长介绍这位游商,就是希望通过他,增加与这个聚落的联络,双方建立信任后,才会真的有人愿意前往益州,感受帝国与葡萄牙的普通,继而产生迁移的动力。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益州地区一直靠这种办法拉拢周围的土著,大部分部落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就可以成功,时间最长的消耗了十年的时间。
“孙长官,假设这个部落就是不答应南下,会怎么样?”在回营地的路上,奔马问向孙部。
“如果讲道理不成,我们就会使用武力驱逐他们。南纬二十度是我们与葡萄牙人的分界线,这些人是越境过来的,是侵犯我们的土地,我们没有理由收容他们,如果他们坚持不接受我们的安排,我们就会把他们武力驱逐,或者直接送他们回巴西去。”
“您做过这样的事吗?”奔马问。
孙部摇摇头:“我们确实使用过武力,但没有真正的驱逐或者把人解运巴西过。奔马,你出身于部落,就应该知道,部落民是很容易受到诱惑的,益州地区的繁荣和富足很容易吸引他们,让这些部落民融入益州很简单,真正困难的是那些酋长或者说部落里的上位者。
你也看到了,只有酋长家里是最富裕的,而他到了益州,一切的特权都会被取消,即便他不去,部落百姓去了,他的一切都会丢失。对于这类人,有时候不得不使用武力,杀死一个酋长,可以解放一百多人,这就是我们要做的。”
奔马微微点头,他想了想过去在封地的日子,似乎自己所在的部落并没有类似的遭遇,相反,新沪的长官裴广平还是自己的把兄弟。
这就是帝国海外事务部的处事风格,一切都因地制宜,而不是一刀切。
封地与印第安部落的关系很和谐,也不强求印第安人到‘文明之地’定居,主要是当地没有巨大的人口需求。与益州地区的种植园经济,而且是有极强竞争力的种植园经济完全不同。
而且北美封地和南非地区的土著的文明生态也完全不同。
北美的开发晚于南美,在帝国进入之前,英法殖民者与印第安人处于对峙状况,双方互相屠杀,完全融合不到一块去,因为地形复杂和殖民者数量稀少、分布广泛的原因,一直无法征服印第安部落。
所以大部分的印第安部落,尤其是五大湖以南的大量部落,还保持着殖民者未曾到来之前的状态。
而南美则大为不同,葡萄牙人早就征服了此地几乎所有的部落,并且在这些部落民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宗教。
除了很少刚刚被抓到殖民地的,原本居住在雨林深处的部落民,大部分人都信仰天主教。这也是益州地区接纳这些部落民的巨大障碍,一般来说,在接纳他们的时候,会取缔天主教信仰,经过长期的实践,海外事务部的工作人员发现,让天主教徒变成无宗教信仰的人很难,但要是让他们转换另外一种信仰则相对容易。
况且,这些南美印第安人受到的影响也不仅仅是天主教,因为巴西殖民地大量从非洲购入黑奴从事各类种植园和矿山开发,导致很多的部落民与黑人结合,不仅是血脉上的结合,更是文化上的融合,这一次,孙部就这个部落的黑人混血儿的嘴里,听到了很多巫毒教的讯息。
毫无疑问,部落民的信仰是由上层控制的,不解决这些既是酋长又是教长的家伙,是无法真正控制这些部落民的。
因此海外事务部在本地的重要单位,就包括宗教系统。
但与国内的宗教局不同,帝国境内天主教、基督教、东正教等基督教三派信仰,宗教局在管制的时候,主要保证两点,第一,不要与欧洲的教会有联络,不要受其影响,其二就是控制其宗教活动和传教。
坚持了数十年的宗教政策,帝国境内这几种信仰的教徒已经很少了。
而对天方教,帝国除了保证前两点,还不断推动宗教改革和世俗化。
在益州地区,总体政策就是与对待天方教一样,只不过办法又完全不同。
对待天方教,宗教局垄断的一切宗教人士的培养和任免,而在益州地区,则给予宗教局人士相当的自由。如果这个部落进入益州地区,宗教局的人就会与其对接,在收拾掉控制信仰的酋长之后,充分了解其信仰,然后在其基础上进行改良。
追求的还是世俗化和多神教,有些发挥超常的宗教人士会在短短几年里,改革的宗教改到欧洲传教士都不知道属于什么派别。
嘴里唱着哈利路亚的信徒家里供奉太上老君,这类操作在益州地区比比皆是。
当然,海外事务部对待酋长这类特权阶层,也不一定必然采取杀人的方式,只要其驯服,合作方式也可以有所改变。
比如一些比较开明的,也可以融入益州,获得土地成为农场主,但这种极为少。大部分的人会选择换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玻利维亚。
那里是帝国矿业公司控制的殖民地,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矿业公司对基层的统治简单粗暴,甚至连奴隶制都能默许存在。
这些酋长既然那么喜欢人上人的生活,喜欢控制人心,统统扔去玻利维亚就可以了,最好带上那些不受欢迎的黑人和混血儿。
奔马听完这些,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帝国在殖民地政策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从孙部等人的嘴里,奔马听到了很多的讯息,有真有假,有道听途说,也有亲身经历,这些讯息杂糅出了一个复杂如一团乱麻的帝国海外事务部在南美地区的政策。
这些消息之中,既有充满了人道主义和友善亲爱的温暖事迹,也不乏充斥歧视和偏见的评价和政策。
但奔马听的越多,越感觉这其中的问题大,但随着交流的深入,尤其是接触了几个从巴西逃过来的小群落或者流民、逃奴,奔马感觉曾经听到的那些是多么的正面。
很多事,就怕对比,帝国的海外政策从来不是完美的,也从来不标榜自由和人道,但与葡萄牙、西班牙等殖民者做的那些事情对比,就具有极强的正义性。
而这才是为了益州地区可以收纳大量的印第安人原因,那些藏匿在草原和雨林深处的印第安人是很难打交道的,但是从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殖民地逃亡来的印第安人却很快融入其中。
他们不会过多的纠结习俗和宗教的差异,不会纠结于是否有政治地位,因为在益州地区享受的那些,在原有的地方,连想都不敢想。
六日后,队伍来到查科地区,在河流的下游,就发现日本人的痕迹,按照土著所说的,日本人在这一带很强势,他们非常暴力,会把人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树木或者插在河边,作为边界线,禁止土著进入他们的领地。
而在这条被称之巴拉圭河的河边,孙部等人就看到了一颗被悬挂在树木上的脑袋。
孙部是一位丛林战专家,他没有沿着河流向上,而是把大队安排在了一处山谷,只带了七个好手进入丛林,向上游侦查,这里的地形包括了森林和草原,而正是最热的地方。
“停下。”走在中间的奔马忽然说道。
孙部等人都是藏在了灌木之后,奔马说:“前面有陷阱。”
说着,他用手里的火枪挑了挑距离孙部不到两米的前面,挑起了一个用落叶制作的简易盖子,露出了方正的深坑。里面埋着削尖的木杆,可以想见,若是一个人踩进去,脚掌肯定会被扎穿。
“好狠辣的手段,竟然泡了动物粪便。”孙部看了一眼,骂道。
奔马说:“幸亏这么干了,不然我可闻不到。”
“你闻到的?”孙部等人难以置信的看向奔马。
奔马点点头:“我说过了,我是苏族最优秀的猎手。”
说着他攀上了一株极为高大的树木,远远的眺望之后,指着远处说道:“那里,他们聚集在那里,我看到了他们的村落和棉田。现在我们可以去找他们谈谈了。”
孙部摇摇头:“不,我们不要暴露,奔马,是时候展现你这个优秀猎手的能力了。我们要抓俘虏回去。”
“为什么?”
“那是日本人,如果是印第安人,不会种植棉花的。”孙部说道。
“好吧,我去抓一个人来,你要女人还是男人?”
“我们一起去。”
“如果长官只要一个人的话,我一个人去就好。”
“我需要至少两个人,因为我需要对照情报。”孙部解释说。
奔马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好抓一个家庭回去,男人可能会说谎,女人也可能会说谎,但一个家庭说不了谎。”
孙部很同意这个理论,而奔马则让孙部等人原路返回,而自己只身一人潜入,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带回来一个被打晕的孩子,是个男孩。
“我看到他的父母了,他们家应该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因此,他们肯定会来寻找。前两天,所有人都会出来寻找,但两天后,还在寻找的,就只有他们的父母和亲人,到时候就可以抓住这个孩子的亲人。”奔马熟练说道,显然在老家,在部落的战争中,他没少干这种事。
孙部带着这个孩子,安排大队向后撤退,他可不想大队暴露行踪,只安排了两个人配合奔马潜伏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