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实话说,在西门吹雪的地盘看到堂堂大庆皇帝, 陆小凤一脸神奇。
何况混了几天下来, 没有皇帝架子的朱珵珺和跟他颇为意气相投,时不时凑到一起, 也不介意他打听一些不伤大雅的问题。
像是这回, 陆小凤就问他出宫这么久, 朝堂里不会有人不满吗?
朱珵珺不以为然道:“不满……那当然是有的。”
“……”陆小凤已经不知道怎么评价这话锋一转了,话说, 你都知道居然还敢出来?
“主要是吧, ”朱珵珺撇开头, “龙虎山的张道长警告我若不出宫,必有大难。”
龙虎山?陆小凤回想之后, 满脸诧异:“出过张天师的那位龙虎山?”
“除了那个龙虎山还有别人能让朕一听就急急忙忙出宫的吗?”朱珵珺没好气道:“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 听到这话, 朕不跑能行吗?”
陆小凤:“这……这确实要跑,可是江湖朝廷井水不犯河水, 你总躲在西门家也不是个事儿啊。”
朱珵珺:“这我当然知道!没见我正在等贵人吗?”
陆小凤:“好端端得怎么又冒出个贵人来了?”
“当然是因为朕乃大庆天子,乃天命所归之人,遇难成祥,自然会有高人上门为朕化解灾劫!”
朱珵珺先是趾高气昂的说完,之后立马蹲下和他肩膀抵着肩膀,小小声的说道:“主要是这一代张真人批卦说机缘在此,但能不能求得对方相助, 还要看朕。”
陆小凤:“…………神神秘秘的。”
朱珵珺十分有同感的道:“神神秘秘的。”
铲子戳穿地面,陆小凤纳闷道:“真有这么玄?”
朱珵珺想想,陆小凤既然是信任的人,而且又是江湖人,此事跟他说了,或许有可能生出转机……权衡利弊在短短时间里飞快闪过脑海,以陆小凤的眼力都没从这位皇帝脸上看出丝毫异样,当然也不排除他正忙活儿着呢!
几铲子下去,特意挑选出来的万梅山庄花园里土壤最为肥沃之地,两个模样气质具是不凡的年轻人鬼鬼祟祟凑到一起,这让今日刚刚赶过来的花满楼在月亮门外停下脚步。
没发现有人在“旁观”的两个还在津津有味的交换着小秘密。
朱珵珺偷偷摸摸的说道:“不是玄不玄的事儿,朕并非昏君,知道问卦算命那一套不可全信,何况在社稷面前,何物都不可过于沉迷,理当适可而止。可是问题在于朕处理了南王一党后,还真发现朝内有些人频频做些小动作。朕能确定这些人和南王无关,那么又有何人在打算朕这大庆江山?”
“……”陆小凤脑子飞快闪过一番可疑人选,其实这也是因为他是江湖人,对早朝上一干人等一问三不知,换成任何一个正当红的大臣再次,都会精准的说出皇帝没有说出口的那个名字。
太平王!
朱珵珺摇摇头:“朕亲缘不多,除了后宫里诞生的亲子已经交给太后保护,上一代先皇的兄弟总共不过两人。如今南王谋反被抓,与之关联的人物流放的流放,处斩的处斩,南王党羽十不存一,剩下的人也在朕掌控之下。但是和早被先皇打压成习惯,一个蠢字不足以道来的南王比起,朕另一位皇叔太平王可不是好相与的。”
“延庆十五年,距离朕亲政也已经有十年,可朕这位好皇叔攥着南海的兵权至今不放。朕可以明明白白的直说,比起光有王爷威荣的南王,朕更忌惮这位有实际兵权的太平王。”
“呵,朕得父王为他封号太平,看得就是他老实憨厚,虽说不见得对朕有多少忠心,但他总归是向着大庆的,因此朕也能容忍,可没想到朕的忍耐反倒纵容得他心大了。可能生儿育女后,是个男人都不会老实,这放在皇家更为显著。”
既然都流着差不多的血,向往最高的位置,也就不算是错了。
弑父杀亲,历代皇室为了皇位流出的血远比天下人看到的多得多。
寻常百姓人家还会因为争夺家产闹得禀报官府,何况这万卷山河,这天下江山。
朱珵珺嘴角笑意有些发苦,大拇指和食指不经意的摩擦着。
“朕不是容不下人的人,可大庆家大业大,日渐繁华,人心就不安定了。”
朕那些个表兄弟,原本以为还是个好的,现在……唉……
陆小凤看他神情晦涩,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张嘴,大声叫了出来,倒是把朱珵珺的郁闷吓回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珵珺惊道:“你叫个什么吓朕一跳!”
陆小凤面无表情的合起嘴。
“因为太憋屈了!”
朱珵珺一愣,嘴角缓缓的荡开一朵小小的笑意。
“陆小凤……”
陆小凤:“别误会,我不是为你。”
朱珵珺的感动顿时僵在脸上。
陆小凤:“人人都说当皇帝好,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却成了个大大的倒霉蛋。你说,这让我们这些听着皇帝老爷的故事长大的穷苦人会怎么想?”
朱珵珺:“哎——”
陆小凤皱皱鼻子:“你这样一说,叫我们的梦都碎了,我是不是该吓你一跳?”
朱珵珺翻个大大的白眼,一点儿不介意形象的怪叫道:“滚蛋,朕吓你你就该老老实实的受着,居然还敢报复朕!”
陆小凤一拍手,眨眨眼。
“你看,如果是别人,我就把这三十条蚯蚓糊到他头上了,可因为你是皇帝,我只能吓吓你,还要被你骂回来。”
他的动作原本应该是摸胡子的,但手上沾满了泥点子,所以他在抬起手后,改为拍了一巴掌。
啪叽一声,泥土飞溅。
朱珵珺嫌弃的避开脏兮兮的陆小凤,但莫名心头愉快。
“说的也是……”
陆小凤埋头挖地,弄得满头是汗,嘴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这就是真理啊。”
朱珵珺听闻后,自言自语道:“权力富贵,谁都逃不过吗?”看眼那边儿玩泥巴的陆小凤又笑了笑,也不尽然。
朱珵珺:“说起来,你挖这么多蚯蚓是想去钓鱼吗?”
陆小凤哈哈一笑,嘴角立马耷拉下来,闷闷不乐道:“打赌输了。”
朱珵珺一怔后立马想到某个天下第一神偷。
“司空摘星?”
陆小凤忧郁的仰天长叹,“交友不慎啊。”
朱珵珺刚想说挺好,朕都羡慕,却有一声来自身后,突然的对陆小凤说道:“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不曾想一到就听见陆小凤在感叹交友的运气,原来你已经有自觉了吗?”
陆小凤听到这道声音眼睛立时亮了起来,大太阳底下不见有丝毫逊色的看过去。
花满楼风度翩翩的走来,脸上带着含蓄的笑意,就像是一朵花开在正好的时段,香气扑鼻,美不胜收。
朱珵珺看见他没有焦距的眼睛时,他恍然大悟这个突然出声之人的身份。
原来是来自百花楼的花满楼没忍住的开了口,也让陆小凤大喜过望。
“花满楼!”陆小凤站起身想抱一下被自己一封信叫过来的好朋友,却在抬手之后看清手指上的泥巴,顿时苦下一张脸,“司空猴精够狠的啊。”
花满楼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时打赌的时候,他甚至就在旁边看着。
摇摇扇子,神情姿态叫人如沐春风的花满楼调侃道:“一千条蚯蚓,你晚上三天也挖不出来。可你明明知道自己会输,又为什么要去赌呢?”
陆小凤眼睛一瞪,“会赌当然是认定自己不会去输。”
花满楼不赞同的摇摇头。
陆小凤话锋一转,嘿嘿怪笑道:“虽然我输了,但我能把挖出的蚯蚓扣司空猴精脑袋上!”
花满楼:“事后打击报复可不是君子所为。”
陆小凤理直气壮道:“我这才不是爆发,不如说,我这恰恰是和他算账。”
花满楼笑意一顿,收起扇面,面露诧异道:“还有什么要算的账?”
陆小凤不满道:“你说,他故意没说明西门吹雪这里还有另外一位尊贵的客人,是不是故意在挖坑让我跳?”
花满楼嘴角笑意轻柔的紧儿,闻言不置可否,倒是朱珵珺一见扯上自己,自然不会让他唱独角戏,眉梢一扬,就像个合格的捧哏一样。
朱珵珺道:“会来只是因为陆小凤的好奇心又发作了吧?”
花满楼笑道:“然也。”似乎一点儿不奇怪朱珵珺会在这里。
朱珵珺没见过花满楼,但在历代皇帝中唯一关注江湖,还对“大侠”生出兴趣的朱珵珺却听闻过不少花满楼的传说。
没人知道皇帝寝宫的枕头底下放有一本小册子,那是由大庆皇帝利用天子搜索消息的便利性,特意收集起关于江湖中各大名流的情报后,亲笔撰写真实无虚的武林密报。
册子中,谁人人前人后假仁假义,写得是一清二楚。若是流落出去,不止是名册中的一些人身败名裂,甚至能惹得武林动荡三十年那种程度的重要。
而此书确实在以后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但最初原因不过是满足一下朱珵珺蠢蠢欲动的大侠癖好。
只能说,有权利的人随便做点儿事,下面的人都跟着遭殃。
朱珵珺的小册子里当然有关于花满楼的部分,可是传闻归传闻,一切都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尤其看到花满楼在海棠花前驻足,欣赏花颜犹如倾听花语,即使知道他看不见,可朱珵珺仍是被他身上流露出的□□色彩震撼到了。
作为在天底下人心最复杂,物欲最横流的皇宫里长大的人,本人还是一国之君,朱珵珺从未见过这么“干净”的人。
纵使陆小凤在他看来十分有趣,可却还够不上干净,但花满楼却能让他感到干净,甚至非常愿意和他相处。
这样一来,三个人里面的两个搞到一起,陆小凤顿觉被冷落了,他在失落一阵后立马想起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啊!
西门吹雪不也是自己的好朋友吗?
花满楼没来之前,西门吹雪冷淡的毫无人气,往往一天能不发一言,逼得朱珵珺和陆小凤聚堆取暖。
现在陆小凤被排挤了,顿时想起西门的好来。
然后他带着挖出来的酒,直奔西门吹雪所在的院落。
这个时间段恰好是西门吹雪用作静心的时候,也是他最闲的时候。
穿过拱门,还没看见那道白衣的身影,琴声先一步泠泠的回荡在耳际。
陆小凤一听就知道西门吹雪在用这种方式消化杀气,可等他走到能看清亭子的距离,诧异的发现西门旁边还有一道青色的影子。
秋日的树不若春末夏初般郁郁葱葱,也不似冬季般枯枝林立,但叶子半黄不黄,稀稀疏疏总缺少一些美感。
但是在看到那名青衣女子时,仿佛看见夏日的青绿,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林下风气融入周身,舒朗清爽,干净又纯粹,正是一缕青云直上的好风。
嗡——
西门吹雪按下震颤的琴弦,孙秀青也抬起头,清澈的眼睛和他一同落到陆小凤身上。
“……”
只见陆小凤提着酒,垂着肩,为了挖地方便衣摆还掖在腰带里,总之,形象无比邋遢。
陆小凤也感觉到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再次被排斥的陆小凤悲愤想道:“和你们这些练剑的人真是没有共同语言!”
西门吹雪很快收回视线,同一时间,孙秀青也不再看他。
陆小凤:“………………”不要无视我好吗?!
真是没法做朋友了!陆小凤愤愤的走过去,进亭子之前还被拦下来。
陆小凤怒:“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几名服侍的女子一脸礼貌性的微笑,然后送上清水,布巾等物。
陆小凤:“……”
好气哦!
等到他坐下来,两边圆圆的脸蛋已经鼓成□□啦。
西门吹雪眼也不抬的说道:“怎么有心思来找我?”
陆小凤磨牙:“找你喝酒!”怒怒的把刚挖出来的酒坛放在桌面上。
西门吹雪扫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己三年前埋下的,今年正好是开坛的时候。
不过他没有这么说,而是道:“原来还有一坛没有惨遭你的毒手啊。”
“怎么说话呢?”陆小凤理直气壮的道:“反正你又不喝酒,用来加深友谊,我还能感受到来自西门你的温暖。”不然这小船早翻了你别不信!
西门吹雪挑起眉梢,没再多言。
陆小凤感到无趣的转而为孙秀青倒上酒,殷勤道:“你怎么会和西门回万梅山庄,还有你真能和西门吹雪打个平手?”
孙秀青话不多,但跟西门吹雪比起来,那算是话多的,何况有个陆小凤在,不一会儿两人就聊了起来。
陆小凤听完删节版的初遇后若有所思。
“请别见怪啊,独孤掌门应该没这份能耐吧?”
不如说,他本人也不过和西门吹雪差不多,生死之战谁胜谁负都不知道呢,能力上,教出三英四秀已经是他的最大水平,要想短时间里培养出第二个“西门吹雪”……
别说陆小凤不信,换个智商正常的人在此也不会信。
孙秀青对于这一点儿没有隐瞒。
“是先生教的我。”
陆小凤好奇道:“先生?是谁?”
西门吹雪的目光不知何时也看了过来,孙秀青皱眉说道:“先生就是先生,他没有提及自己的名号。”
“这样啊……”陆小凤有些感叹,“可能是某位隐世的高人,不在意世间名利,所以干脆连名字都没告诉你。”
不过这教育水平也是逆天了!
他偷偷看看孙秀青,再看看时不时看她一眼的西门吹雪。
呦吼,西门别不是好事将近。
一时走神的他没听见孙秀青接下来的话,但他作为一流高手的耳力不是虚的,稍一反应过来猛地看过去。
陆小凤:“你说什么?战神图录??”
孙秀青面容严肃的颔首:“先生是这样说的。”
陆小凤嘴角抽了。
假的吧?
孙秀青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你不信,实话说,我在那日之前也是不信的。”
但是虚空境界之中,一副偌大却又无比之小的图案浮现在宇宙寰宇之中,群星宇宙在这副画面是一颗颗飘荡不安定的陨石,又是一条条距离长远又过于紧密的星带。
她虽然是偶然间误入,但是惊鸿一瞥间记下的东西深深扎根脑海,在她之后练剑用剑时起到不容忽视的作用。
不过可惜的是,若她有心去回忆,却奇异的记不起任何东西,连画面都跟着模糊,可能正是天机不可泄露的缘故。
然而还是可惜……
“能令人一夕间脱胎换骨,除了四大奇书,也没有别的揣测了。”
桌面紫笋几盏,飘忽着热气。
西门吹雪用剑如神,世人已称呼其为剑神,但在剑道上的成就却还很是稚嫩。
据说四大奇书只有三本为人所著,唯一的一本战神图录可谓天下武功的起源,为天所成,从无所谓的创造者。
而慈航剑典,天魔策,长生诀,几千年来,在它们身上加注心血的奇才大能不计其数,如今方有口耳相传,人尽皆知的四大奇书。
平时这四本书哪怕泄露出一行半字都能让巧合得知的人们奉为圭臬,何况孙秀青有幸得见的正是四大奇书中最为神秘的战神图录。
陆小凤当时脸色就怪异了,有心继续问吧,但又觉得问下去不好,思来想去之间,却见孙秀青看向西门吹雪,一副认真询问的样子。
孙秀青:“你已经知道我如今修为尽皆来自四大奇书,你可会看我不起?”
西门吹雪亦是沉着冷静道:“若一本四大奇书就可造就出与我同证剑道的对手,那我应当高兴吾道不孤。”
孙秀青静静的看着他,西门吹雪同样目色清正,没有一丝怀疑。
“……”
半哂,孙秀青收回目光,缓缓拔出自己的剑,剑身寒彻如流水微漾,映彻天光,显然寒极。
一旁的陆小凤不过离的近些就险些被这束缚在鞘中,此时一招脱壳立马寒光肆意的剑气伤到。
孙秀青看他一眼,淡淡道:“这是寒鸟剑。”
历来铸剑的高手少有用走兽飞禽的名头为剑取名的,多用恢弘大气的名号,或选择雅致的小山流水,青竹玉骨。
可孙秀青不会说谎,她也不爱此道,所以她说这剑名寒鸟,那就一定叫寒鸟。
陆小凤侧眼看去,确实发现剑身上有鸟这个篆体字。
孙秀青一抖剑身,光彩照人,只见此剑并非像是寻常利剑讲究一个坚不可摧,反而柔韧的有几分软剑的光彩,轻轻一抖,波光粼粼,照应满池清波。
“这是先生给我的剑。”
西门吹雪赞道:“好剑!”
古时有名剑十柄,不一而足,仿佛锥子嵌刻在历史之上,影响着历朝历代的人们,塑造一桩桩名垂青史的大事。
可以说,有的时候,人还没有剑有名,可见它们名气之盛。
但是一口出色的剑,却不见得能是合格的剑。
如同轩辕剑一类被归类到神话传说中的神器暂且不提,就说鱼肠,承影等名锋,不是所托非人,就是不曾出鞘,无论度过几百年,名气虽大,可绝不是剑客想要的剑。
相比之下,寒鸟名气不显,但容姿昳丽,落到孙秀青手里,光华内敛,锋藏严寒。
正是一把好剑。
西门吹雪赞叹出声,其实也有几分用剑的人的关系。
要知道孙秀青的剑,极锐利,极清丽,极寒冽。
和她整个人不同,她的剑术迅捷快速,以杀为手段,却不以杀为目的,杀心虽淡,但剑心纯粹。
故而剑锋虽然锐利无匹,但剑意中一股慷慨激昂的执念去却每每能起到关键的作用,不至于让寒鸟剑坠入邪流。
由此可见,好剑寻主并非无稽之谈。
不过话虽如此,孙秀青拿出剑来,那么意思只有一个。
西门吹雪和孙秀青两人分别离席,陆小凤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懂了。
院落隔壁剑气肆意,不一会儿剑锋对撞的金石之音夹在落叶之中飘向陆小凤这边儿园子。
抬手接住一片半黄半绿的叶子,陆小凤默默看它不等落到自己手里就被剑气割得四分五裂,手指上还被波及到多出一条红痕。
“……”
默了一下,他把手指头塞到嘴里唆了唆,之后他又手欠的想接住一片全面枯黄的叶子。
他想的好,这回总不至于被割到手了吧?
叶子全黄而干枯说明没有一点儿水分韧性,所以上面如果储存着剑意,那么不等它飘过来就已经先一步粉碎。
然而他想的虽好,但就是想的太好了,所以当叶子落到手心,他不等高兴自己猜得没错,整整齐齐一道剑意自中间将黄叶一分为二。
叶子枯黄,那真是一捏就碎,可这剑意精炼无匹,居然将一缕剑气凝在一条直线上,从而使树叶分离,却没有伤到叶面其他部位分毫。
此等控制力,闻所未闻。
陆小凤骇然的想着,恐怕西门吹雪也达不到这等程度了吧?
而他如此想着的时候,另一头,另一处,另一个人却在做同样的事。
为什么说是同样,是因为他手里也有一片叶子。
鲜红的枫叶,不知被谁人用什么手段保存的完好。
但不同之处,是枫叶虽然鲜活艳丽,但叶面上被人用极小的毛笔留下一行小诗。
诗句秀雅,却不是不可多得的名句,但字迹熟悉,因为正出自他自己之手。
季闲珺手持枫叶来到一处隐秘的集会之地。
在这里,他看到最近销声匿迹许久的宫九,也看到摆在桌面的一排东西。
峨眉倚天剑,少林易筋经,唐门机关图。
正是季闲珺手里缺少的几样东西。
易筋经原本他是想利用无花去拿的,可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被送到自己眼前了。
对面的宫九不发一语,季闲珺默了下,笑道:“有求于人,势必重礼。宫九,你所图不小啊。”
宫九死死盯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扭曲而残酷。
“就是不知道季闲珺有没有胆子和本公子暂时同行一路。”
季闲珺果断摇头。
“不行,我最近没时间。”
宫九刚刚酝酿好的气氛一顿,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季闲珺受不了他这副委屈的样子,无奈的表示:“再等等吧,我要去接个人,既然有这么多东西在,后天自然会见分晓。”
宫九甩开袖子,不快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季闲珺心神明显没在这上边儿的敷衍道:“好好,改日介绍你们两个认识。”而这时,他的心神已经飘到足足和此地有万里之遥的昆仑山。
山顶天雷劈空,雷蛇乱舞。
干燥的大地被劈斩出一条条裂缝,森森地气泄露出来,时不时还能看到玉石的影子。
但闻名海外的昆仑山玉却浪费在雷电交加之下,时不时就被打碎成一蓬玉粉。
粉末飘荡在空气中,有些消失在土壤里,有些则落到一角紫衣上面。
阖眼之人已经不知在此地静坐多久,只知道他那身华美精致的紫衣渐渐在劫雷中黯淡无光,至于他本人也更像是一座石雕而非是血肉之躯的人类。
他的皮肤逐渐在雷雨中玉化,束发的玉冠不知在哪次击打中丢失,满头长发如同悬瀑般静静流淌。
如今一见,竟是变成一块精心雕刻出纹路来的墨色玉石一般,晶莹剔透,柔质滑润。
他在一个短息的时间里睁开眼睛,头顶的天雷劫雨似乎跟着变小了,但这只是一个短促的机会,很快天雷就会再次劈落,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天道的规矩。
但是季闲珺醒来后自我感觉一下,却轻轻道出一句。
“系统的反应弱得几近于无,看来已经可以行动了。”
再之后,他真是一点儿不迟疑的起身,离开这处呆了一个多月的地方。
他走后,原地留下一块圆型痕迹,雷云失去对象,平静的消散。
然后一点儿绿色从圆形痕迹上冒出头来,然后青空朗云,万物复苏。
花枝绿叶以那点儿绿色为中心迅速覆盖整块被雷电击打的土地,相信几天之后季闲珺再回来,绝对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用来闭关的地方。
因为绿树红花,景致怡人,空气中飘荡的白雾,将远方之景变作若隐若现的画卷。
无风无雪的昆仑山颠,世人从不知晓的绝境,突然生出一处人间仙境。
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啊,求大家冒泡让我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