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不可能!”
出乎意料,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丹凤公主, 她仿佛不经大脑一般脱口而出的反应过于剧烈, 一些敏感的人下意识关注其她。
如果上官丹凤还够冷静,那么她一定会忍不住懊恼自己的失态, 招惹来那些自己避之不及的人物注意, 但是现在她冷静不下来, 焦躁实实在在的化作冲动的行动,一个停顿的功夫, 她已经冲到原随云面前, 满脸的质疑。
上官丹凤:“他怎么可能会疯!”
原随云眯起眼睛, 一如既往心思深沉的答道:“为什么不可能?”
上官丹凤哑然:“因、因为……”对了,她眼珠一转, “霍休乃天下第一首富,在此之前他也是绝顶的高手, 你说他疯了, 又怎知不是你找不到人的托辞?”
她反应很快,但之前异常的表现仍是被几个人收归眼底。
楚留香和陆小凤不经意的对视一眼, 无声点了下头。
盲眼的花满楼似乎不知道身旁好友的表现,只是嘴角的笑意稍微淡了下来。
距离在场人最远,表情也最为冷淡的西门吹雪专注的盯视手中的剑,他半点儿没发现不远处有名少女频频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场面氛围,不论哪一个小团体都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直到上官丹凤怒叫出声:“你是在怀疑我吗?”
从她把矛头指向原随云借此来摆脱自己身上的嫌疑时,她这个举动就有些不知好歹。
原随云是什么人?
嫉恶如仇,心思狡诈, 曾以一己之力祸乱江湖,搅得半个武林不得安闲,由此可见,这人虽然黑,但能力却是一等一的。
上官丹凤找谁的茬不好,去找原随云,这不是不作不死吗?
况且,整件事中,原随云其实算是置身事外的那一个,本来只是按照季闲珺的吩咐他才插手,并不对罪魁祸首以外的人有多余情绪的蝙蝠公子,偏偏躺着中枪。
即使上官丹凤花容月貌,娇嗔含怒自有韵味,原随云仍是觉得这女人有些蠢。
蠢再加上不识好歹,可不就把自己作死了吗?
只见原大公子冷冷拂袖,笑意不改,但语气犀利的像是一杆杆长矛,精准的戳中上官丹凤五脏六腑。
“不知姑娘是以何种身份质问于在下?在下虽然不才,可亦是知晓正经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公主千金之躯不豢养在闺阁却出来在江湖走跳,是否不成体统?还是说是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正是金鹏王朝的皇室风范?如果真是如此,还请殿下恕罪,一介江湖草莽想必也是不值得公主殿下在意的。”
这话别说是上官丹凤,换个人来听都是满满的挑衅。但是忽视字里行间的讽刺,某个真相突兀的呈现出来。
可以说原随云的言辞简直一针见血。
哪怕是落魄皇族,一个公主也不该这么熟悉江湖中人的把戏,从她能逼得陆小凤上蹿下跳不得不帮她办事就能看出来,这位“公主”显然够得上武林警句——“女人,老人,孩子,江湖中最不能小看的角色。”
陆小凤眼中变幻莫测,最终沉淀出一种干净的清明,他好像终于把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解决开了,又像是在叹息自己又被一个女人骗了。
花满楼心有灵犀一般歪过头。
“陆小凤。”
陆小凤一惊,这才想到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他摸摸鼻子下方,光滑的手感令他不禁叹气。
“花满楼,你说一个从见面开始就在骗人的女人,她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花满楼:“她很美吗?”
陆小凤:“很美!”
花满楼笑道:“那你一定是被骗了。”
陆小凤恍然大悟,之后又有点爽快。
被美色所迷然后被利用什么的,他早就习惯了,说是吃一堑长一智,可最后他也总会因为对美女的那一丁点儿怜惜重蹈覆辙。
这一回说白了也是这样回事,他之所以心怀犹豫,不过是上官丹凤长的太美,美得让人舍不得把那些乌糟糟的诡计算到她身上。
“说起来,她还算计过你来着,”陆小凤好奇道:“你就不生气吗?”
花满楼但笑不语,他会开口说服烦恼的好友,但不会对一位女子评头论足,十足十的君子风度,在他身上演变成仿佛春风花语一般的气质。
陆小凤见状自惭形秽的捂脸:“有些时候我真怀疑到底遇上怎样过分的事情你才会生气。”
花满楼:“这个……我也不知道。”
陆小凤抬头瞪眼,目不转睛的试图再一次捕捉刚刚在花满楼嘴角闪过的狡黠笑意。
他才不信自己这个小伙伴真如外表那般温良端方!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打断他和友人的“嬉闹”,并把两人的注意力统统集中到上官丹凤身上。
原本该是独孤一鹤与上官丹凤互相对峙的局面,不知何时变成原随云顶替独孤掌门站在台前,他前面的丹凤公主娇躯颤抖似乎备受侮辱,又似乎是在忍耐心头的澎湃怒火。
在原随云鄙夷一般的吐出那样一段话后,上官丹凤就跟被激怒了似的。
怒指完原随云对自己的怀疑是何等不可理喻,之后又意有所指的提起诸如蝙蝠岛等黑历史,当然,用词可谓旁敲侧击,滴水不漏。
然而就算如此,她还是惹怒了原随云,最重要的还是,她没有意识到这看似有失风度的指责其实隐含着另一个含义。
她在咄咄逼人的指控完到冷静下来的这段时间,足够在场最愚笨的人回过味来。
一时之间,在她像是以往一样寻求他人“帮助”然后借势借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位弱女子的时候,四周夹杂有多重含义的目光一下子把她弄懵了。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上官丹凤沉下心细细回顾刚刚发生的一切,乍看起来嘲讽的话语经过筛选改变重新组合……
此人公主之尊有虚,疑似冒名顶替。
最终成形的一句话吓得她脸色苍白如纸。
鲜活娇艳的容貌仿佛褪了色一般布满惶恐,可上官丹凤还是咬紧牙关,明知道是不智的举动还是徒劳的挣扎起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
失去平常心连音量都比之前抬高了不少,尖细的女音猛地扎入耳朵里,在场男士下意识皱起眉头。
原随云对她的垂死挣扎反应很淡,闻言也不过是云淡风轻的道:“我自有我的手段,倒是公主殿下你,你是何出身相信没有比你身旁人更清楚的了。”
原本上官丹凤还有三分侥幸,但当他提起一旁的上官雪儿时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猛地转过头,凶狠的目光吓得上官雪儿怯懦的退后,可她当时露出的表情做不得假。
那是一种恍然大悟以及庆幸和恐惧组合起来的神色。
依照她时不时对上官丹凤流露出的憎恶,她是决然不会冲她露出这种表情的。
而目前唯一会让上官雪儿神色出现这等变化,那就只有她一直担心的姐姐——上官飞燕!
至此,真相终于大白。
以这名少女失踪诱发的一系列案件,在本人根本不曾“失踪”的大前提下,全都变成了□□裸的阴谋。
本来她不会这么容易被识破,可是揭露真相的人选择的这个时机点非常精准,和当年知道真相的人见面本就加重她身上的怀疑。
更别说陆小凤不是傻子,她能骗过花满楼依仗的是她确信对方迷恋上自己,但是陆小凤……平心而论,对方混过的胭脂帐绝不是花满楼可比的,乍看起来多情,但谁都知道浪子的情多。
在来这里之前她就感觉到陆小凤其实已经怀疑起自己,所以当原随云暗示过后,上官雪儿的表情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官丹凤面如死灰,真正意义上的面如死灰,从死去的公主脸上剥下来的皮做成的□□,若不经过仔细保养很快就会坏死,然后暴露出真容的上官飞燕是比丹凤公主更加美丽的女性,可是谁也不会觉得她美。
即使再怎么角色,可心如蛇蝎那就只是空有一副皮囊的红粉骷髅。
原随云在决定看不顺眼她之后,就把一直以来写有“飞燕”二字的情报交给在场唯二会袒护她的人。
之后纸面上罄竹难书的罪行,写满上官飞燕曾借助这副皮囊做过多少恶毒的算计,杀死上官丹凤取而代之不过是这些罪行中不起眼的一小部分,真正为取乐而做下的恶事才是不忍直视的根源。
这份证据一出,现场鸦雀无声,上官飞燕仿佛呆傻了一样委顿在地上,明明在前一刻她还是公主之尊,她还是上官丹凤……
“全没了。”
她死灰的眼睛一丝光也无,低小的呢喃不曾出口就已经消失在唇齿之间。
在场人中只有“做错事”的上官雪儿惶恐莫名,从之前的表现看来她和自己的姐姐关系非常好,但刚刚由“上官丹凤”看过来的那一眼却切实吓到了上官雪儿,以至于她现在都不敢靠近上官飞燕。
属于金鹏王朝的贵圈真乱由此仿佛告一段落,但是即使没有关心霍休的上官飞燕,霍休其人在剩下的人里面影响力却绝对不低。
不管怎么说,金鹏王朝的财产有三分之一握在他手里,又是此事至关重要的当事人之一。
独孤一鹤略作沉吟便道:“老夫想知道有关霍休的近况,你说他疯了?这在老夫看来匪夷所思,可你似乎有比传言更直接的证据。”
板着脸的原随云突然笑开。
“不愧是老前辈,您说的没错,我确实有证据,不过把‘证据’交给我的人……却是另有其人!”
独孤一鹤微微惊讶的睁大眼睛,他看不出原随云的话里有一丝虚假,可在他看来原随云已经是世上少有的英年俊才,但他话里却明显的流露出他不如某人的意思,这就分外奇怪了。
成名多年,原随云都要叫他一声老前辈,独孤一鹤见多了年少天才,他们或许脾气不一,但傲气却是谁都不缺的,能让这些人心服口服的道一声服。
那个人究竟是谁啊!
然后原随云沉声接下话来,说明霍休的“近况”。
“我之所以敢说霍休疯了,是因为他就是在我手里疯的,能证实丹凤公主已然非人的证,亦是从他嘴里拷问出来。”
看到独孤一鹤皱起眉头,原随云立刻补充道:“但霍休的疯病并非我所致,而是在我接手他时,此人就已经有了神志不清的征兆。”
独孤一鹤刚想开口,上官雪儿突然出声打断。
“把霍休害成这样的是将他交给你的人吧!”
小姑娘全身上下充满了刺人的敌意,她怨怼的盯紧原随云,表现的像是为自己姐姐报仇一样尖锐。
上官雪儿身上流的血本来就该是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但也不知是不是上官飞燕把她保护的很好,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懵懵懂懂,抓住机会便任性的发泄满腔怨气。
在场这些心机老道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上官雪儿的状态,也不知是不是年老了,独孤一鹤出言附和,阻止上官雪儿也落入和她姐姐一样的下场。
“正好我也想知道那位是谁?霍休他……是否也在这场阴谋中扮演某种角色?”
原随云理也不理上官雪儿小孩子的挑衅,她也确实才十几岁,远远称不上成年,不论平时有怎样的表现,论起心机她都和在场人拉开很大一段距离。
所以在原随云笑的时候,她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原随云赞赏道:“霍休确实如前辈所说是整个计划中的关键人物,如果我没调查错的话,正是他命令上官飞燕前往花满楼所在小楼,也正是这一系列大金鹏王事件的主使。”
他说完之后,众人表情不一。
陆小凤一脸失落,他在来此之前就已经推断出幕后之人是自己朋友,只是他仍怀抱一丝期望,然而现在这丝希望落入黑暗,连带他的神情也黯淡了。
花满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换来他故作轻松的耸肩。
他们两人间倒是举止亲昵,似乎完全不受原随云的话影响,但是其他人就奇怪了。
独孤一鹤嘴唇颤抖,脸色隐隐发紫,但比他动静更大的是之前沉默的一直像个影子没有存在感的上官飞燕。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极其凄厉的惨叫仿佛被不断扩大一般回响在众人耳际,上官飞燕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手指上的血色也如同被身体里某个不可名状的东西汲取掉一般蜕变成青白色,之后是血肉,最后一层薄薄的皮裹住她的骨骼,这让她看起来仿佛一具风干多年的尸体。
然而真正使人为之惊恐的还在之后,这个变成“干尸”的绝世美女即使变成骨头架子也是美人的白骨,放在有爱骨癖好的人眼里也是一具“好身体”。但骨头划开覆盖在表面的皮肤,自己走出来就彻底演变成一场惊悚片的开头。
尤其是当它笑起来,传出优美动听的声音时,楚留香的脸也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种我自己在写鬼故事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