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形势上看,太子长琴和季闲珺兵分两路, 前者留待军营以作不时之需, 后者……后者就不知道干嘛去了。
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倒是功德佛来的正是时候, 不仅一解雁门军的燃眉之急, 作为本身就信徒广泛的沙门, 无论做什么,各地百姓都会行与方便, 不像是江湖人和军队, 哪怕只是稍微驻扎都会惹得人心惶惶。
功德佛曰:“这正说明佛法的伟大, 怎么样?要不要就这样加入佛门?”
太子长琴表示拒绝。
不知这和尚到底怎么了,最近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中心思想从没脱离过入了我佛门,四大皆空, 亲, 不吃一发安利吗?等等,简直烦不胜烦!
“我说, 大师……你很闲吗?”最近没有出战,营内伤员也少,为一些伤员按时换好伤药,剩下的就是准备一些常用药物,而且这些零碎活计也因为那些终于找好位置的大小姐接手,所以长琴现在显得无所事事。
但是和他比起来,功德佛显然更加“闲”。
都说传教的时候就是要脸皮厚, 功德佛视对方嫌弃的眼神于无物,露出慈和的笑脸。
“贫僧确实无事可做,阁下有何建议吗?”
太子长琴:“没有,”果断道,“你能不跟着我吗?”
“不能,”功德佛亦是轻描淡写,不见半分烟火气。
太子长琴:“你!”
功德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贫僧此次过来,为的可不是旁的事。”
太子长琴斜眼睨他:“那你想做什么?”
功德佛收起微笑,宝相庄严道:“你可知季公子所去何处?”
太子长琴:“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功德佛:“那我换一个说法,眼下疫病将起,阁下就没有什么话说?”
太子长琴眯起眼睛:“疫病?”
功德佛:“阿弥陀佛,凡大灾过后必有大变,施主,这天下……尚未安定。”
仿佛印证功德佛之言,三千里外,属于江南的地界,那些在胡人口中福硕的中原人生活的地方。
女真人跟突厥人化整为零,悄悄潜入大庆腹地,随后到来的羌人与匈奴人因为过于显眼的长相则一路装成外来的歌舞团,悄无声息的通过各地监察,只待重新整合成一直所向睥睨的马队。
自从乌维单于被自己的妻子说服之后,他无力的像是傀儡一般不得不依照族人的心愿,让他们的铁蹄震慑大地,拔出自己的刀剑砍掉汉人的脑袋,夺走黄金,美酒,一切好的东西来滋养自己。
通过这个过程,乌维单于看到可怕的未来。
他从自己族人脸上那份杀人时的狂热,渐渐看到那头被释放出来的野兽。
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每一天,每一天夜里乌维单于都会对着月亮祈祷自己的懊悔,即使他已经离开故乡的草原踏上异乡的土地,他仍坚信祖灵一直在保护着族人。
“伟大的……请一定、一定要……”
将我们的灵魂带回您所在的地方。
乌维单于对这趟行程生出不好的预感,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的报应居然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铺天盖地的洪水从山涧之间奔袭下来,水龙捣烂一切阻挡之物,奔跑的马匹来不及转头就被卷入水中淹没头顶,马匹上的人更是连一声呼救也发不出来就消失在奔涌不息的怒浪之间。
乌维单于望着这被当做神的力量的天灾,带着几许解脱的呢喃道:“天啊……”
接着恐惧不及生出来,人已经消失在水中。
水龙的头顶,竹筏顺流直下,安然的在激涌的浪涛间像是一片绿叶波澜不惊。
卷入水中的东西但凡想要靠近竹筏都会被无形的力量推走,站在竹筏上的人迎风而立,长衣猎猎作响,水汽氤氲他的眉目,却夺不去那一丝傲然色彩。
山间两峡的丽色在此时都成了他的陪衬,衬得那一衣紫服格外雍容威严。
这世间能将这身衣服穿出如此威势的,除季闲珺以外再无他人!
“刚才有掠过什么东西吗?”最近确实在长江附近活动的季闲珺若有所思的看向汹涌澎湃的水面,不过他本就不是会纠结在小事上的性格,“算了。”
水流推动叶舟,速度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从俯视的视觉观望,会见一头以长江水为源头的庞大水龙向着西北位置奔腾不息,而雁门关正好在那个方向。
洪水洪水……水灾!
堂堂大庆皇帝足足有七日不曾安眠,但是今天好不容易休憩一会儿,服侍的大太监刚想为他披上衣裳,却见本该熟睡的人突然惊醒,惊醒之后泛着红色血丝的眼珠紧紧盯着慌忙找出来的来自江南的奏折。
“朕为什么才想到!”
直到此时此刻,朱珵珺终于发出无力的哀鸣,握紧的拳头重重敲在桌案上,惹得许多太监,宫女惊恐的跪下去。
“请陛下息怒!”
“啊啊!”
哽咽仓促的停在嘴边,转变成痛苦的喘息,破碎的低吼,朱珵珺带着满脸的疲惫叫来以诸葛神侯为首的大臣。
御书房分明灯火通达,四处都是奢侈富丽的装潢,可是穿着一身帝袍的青年却看起来极为消瘦,半年来的励精图治已经将他逼得没有半点儿年轻人的神采,眉目间具是深沉倦怠。
诸葛正我为这样的皇帝心头哽塞,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陛下……下使来报,泰山……泰山崩顶了!”
崩顶亦是地动,也可以说是地震。
自古以来,泰山都被视作和天子相关的第一高峰,每年都要在泰山山顶举行祭天大典,以此运转国运。
然而泰山却崩了,崩塌了……
朱珵珺眼一黑,勉强靠撑在扶手上的手臂支持住。
“朕……有话要说。”
诸葛正我忧愁道:“陛下,请您多保重身体。”
朱珵珺顿了一顿,神情有些迟缓的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接着坚定的摇摇头。
“朕要下罪己诏。”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大惊。
接连有几人不假思索的跪下去,大喊:“陛下不可啊!”
诸葛正我亦是深深叩拜下去。
“陛下,请您三思,罪己诏若下,那天下百姓该如何看待您?”
在众多针对皇帝的规矩之中,罪己诏之重,无疑能剥夺一位帝王的天授皇权。
简单说,那就是以后出什么事,都可能是因为皇帝老爷立身不正,村里母鸡不下蛋,地里粮食又减产了,对,这都是皇帝不好!
普通情况下,大多数皇帝都会选择让朝中一位重臣下野,以此平息民怨,也做出了态度,更重要的是保住了自己在百姓之间的威信。
但是朱珵珺却是用在自己身上,所以诸葛正我和其他大臣才相继惊骇莫名。
要知道,大臣可以随时更换,可皇帝却始终只有一位,只要这个皇帝不昏聩,每个大臣都希望皇帝活的越长越好!
这样朝野才不会动荡,国家才会安宁。
他们想不出来,为何陛下会突然生出这个念头,难不成是有谁在背后捣鬼……?
诸葛正我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凌厉的视线自周围人身上扫过,气氛突兀凝滞,人人都察觉到这股蓄势待发的庞然大怒。
缓缓看了一圈,诸葛正我深吸一口气,不是计较的时候,随之他转过身郑重开口:“请陛下收回成命!”
仿佛被他的这一声劈开眼前迷障,所有大臣顿时做出相同反应。
“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珵珺表情麻木,费力的摆摆手,五味陈杂。
“朕心意已决。”
诸葛正我严肃道:“还请陛下再次三思,您若退位,又有何人能担负这无边河山?一直以来,臣等目睹陛下兢兢业业,方能朝野上下一心,若你罪己诏,不仅是污了自身,亦是对当下情况没有丝毫好转。陛下,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请您千万不要一意孤行!”
有诸葛神侯领头,后面的人相继说道:“臣附议!”
“陛下,微臣也是如此想的!”
“陛下,三思而行,臣等不曾逼迫你一定要给出个办法!”
“咦?”
在座各位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出说出最后一句话的那个人身上,吓得他做出怕怕的表情。
大家伙:嫌弃!一把年纪卖什么萌!
诸葛正我叹气又有些放心的想,陛下果然还是年轻。
即使这一年来发生的变故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心神俱疲,当今圣上却仍能顾全大局,也因此哪怕年纪尚轻却也在不知不觉间赢得诸多大臣的信赖,成了一根不可或缺的主心骨。
然而终究是个年轻人,终于也到了坚持不住的时候。
不过,诸葛正我目光一利,国家大事可不是你说不做就能不做的!
朱珵珺呆滞的看着气场两米八的诸葛神侯慢慢逼近。
叮——系统提示:您预订的说服教育已到线!
作者有话要说: 我琢磨琢磨怎么完结=-=,大家手头的雷别存着了,该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