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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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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的人们早就习惯了时不时会有胡人跑过来劫掠一番,但是关内中原腹地却具是一无所知的百姓, 他们习惯了和平, 战争距离自己也那么遥远,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群野兽闯入自己家。

抢走钱粮, 夺走衣物, 欺辱娇俏的女儿, 遍地找不到一位贞洁的妇人。

就像是几百年前的长安一样,沦落到被异族马蹄践踏的废墟, 再不复曾经富饶美丽。

然而真正可怕的是, 上述中的描述非常有可能成真。

雁门军固守边关, 本就是险峻之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拿人命填出来的坚不可摧, 他们没有余力也不可以去阻止那些化身马贼来去如风的胡人。

即使有些小队匆匆赶到,留给他们的也是满目疮痍的村落, 其中衣衫不整, 死相凄惨的女人叫人根本控制不住情绪,几乎每一个回来的将士眼睛都红的仿佛要滴血一样, 直骂那些人是畜生。

对此,花满庭他们这些将领心中一沉,互相对视一眼,都有着相同的担忧。

后方不稳,哪怕兵将在前方作战,这些心系家人的士兵也没办法无所顾虑的战斗,必须要想个法子才行!

然而一解燃眉之急的居然是陆小凤他们, 那些这些日子一来除了会添乱但也确实有些本事的公子哥纷纷表示自己也可以帮忙出力。

朝廷和江湖互不干涉的好处就是,大多门派都不鸟那些上面求帮忙的官府之人,即使有本事如四大名捕,多数江湖人虽说会看在同为武林中一员的份上帮上一把,背后却难免不会唾一声鹰犬之流。

可是这些公子哥不同,他们大多背后有不小的势力,本人也在江湖中略有薄名,一众身份地位上牵系广泛的“少侠”亲自登门。

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门派想必都会特别照顾附近范围的农家,不至于让伤亡继续增加。

只是花满庭也有自己的顾虑。

江湖人逞凶斗狠不假,仁义之辈却也不少,但是他们缺乏顾虑,多数时候行事鲁莽,得他们相助不见得是好事,更甚至造成更多的惨事发生也不难想象。

他没有当着主动提出要帮忙的少侠的面说出口,但看他迟疑的神色,但凡不是个傻子都不难读懂。

公子哥怒上眉梢:“你不信任我们?凭什么我们是来帮忙的,还要看你们脸色!”说罢就要拂袖而去。

陆小凤以防万一留下来,看到这一幕,翻个白眼,觉得自己真是明智。

一个年轻气盛,一个心存顾虑,不斗起来才怪。

遂清清嗓子,陆小凤道:“咳咳,话也不是这样说的,我们愿意主动帮忙,本就是心怀大义的表现,花将军如此推三阻四,就不怕我们心凉吗?”

有陆小凤出头,公子哥的动作一顿,没有真正离开,看表情是十分赞同陆小凤的话的。

花满庭迟疑不语,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在此时显得不合时宜,甚至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只是……他谨慎的抱拳歉意道:“小公子见谅,非是花某狭隘,实是事态已经刻不容缓,百姓之事亦不容疏忽,若无信任之人,我实在无法相信诸位拜托之士会是真心将百姓放在心上的仁义之辈。”

陆小凤:“这……”

公子哥张张嘴,想要反驳,但他也无话可说。

毕竟江湖人多人员也混杂,少不得有几个伪君子在,花满庭的顾虑完全情有可原。

反倒是花满庭自己说完之后居然释然了。

“也罢,无论是否可信这总是个举措,若连行动也无,那才是百姓的大难。”

说完深深向这位公子哥深鞠一礼。

“先前是花某的不是,但还请公子将天下苍生放在心上,我等能征战前方,全靠后方诸多百姓大义相助,花某实不愿见战火重燃大地,这只会让几代人的心血白费!”

公子哥何曾被人如此郑重的拜托过?闻言已是有了豁出去的心,神情严肃的扶起花满庭,义不容辞道:“花将军请放心,在下于此发誓,定然全力以赴,绝不容许异族小儿毁我大好河山!”

花满庭热泪盈眶:“好!好!好!”激动的连道三声好。

一旁的陆小凤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趁二人没注意走出帐外,正好看见远处领人过来的太子长琴,顿时隔得老远就挥手招呼。

“这里!这里!”

太子长琴闻声望去,微微挑眉。

跟在他背后的功德佛看了陆小凤一眼,似是为他身上浓厚的功德金光惊讶一样微微睁大了眼,之后含蓄的抿唇微笑。

“那位施主似乎是在叫阁下。”

太子长琴面无表情:“我和你不熟,会带你进来也只是因为季闲珺不想来!”

功德佛仿佛听不出太子长琴隐隐对自己的敌意,气定神闲道:“那又何妨,季公子愿意身陷红尘半指,那么半方亦是指日可待,还是说,这并非阁下的意愿?”

太子长琴一下子转过身,冷冷的盯着他。

意见大了去了的表情叫功德佛失笑道:“你我心知肚明,季公子其人既在红尘又非在红尘,原不该是世俗人,却偏偏深入世俗,红尘不染,何其惹人艳羡。”

太子长琴淡淡道:“那又如何。”

功德佛默念“阿弥陀佛”,然后道:“可当前世道,除这位陛下以外再无人可解。”

太子长琴顿时大怒。

“你知道什么?”

功德佛平静的望着他:“知道与否端看阁下怎样去考虑,贫僧所求唯有一样,希求‘天道’救世。”

太子长琴整个人一下子冷了下去,全身气息起伏不定,似是随时就可动手的激烈。

功德佛静静凝视他许久,才终于叹气摇头说:“阁下难道不曾想过,佛家讲究因果,贫僧又为何只想找这位陛下?”

太子长琴深吸一口气:“何解?”

功德佛目色深深,度过三千苦海的佛性根植精神深处,使得双眸深沉之时,亦有普渡众生的大慈悲。

“战祸兵燹原本不该起在今时今日,雪灾大病也不该源自此时此刻,它们的来源属天,乃天载之道,然而世上无人失道,这祸又从何而来?”

太子长琴心里咯噔一下,不语。

功德佛轻轻道:“有些事不是阁下装作不知道就不会存在,逃避并不是法子,那一位……那一位为了你行破天之举,消耗九州气运之时,这因就已成立,如今债果加身,又如何能不做些什么?”

太子长琴默了一下,冷笑道:“说的好听,你既然知道他身份,那就知道他早就不是红尘中人,不沾因果,强叫他入世,才是毁他一身修行!”

“那阁下愿意担负这因果吗?”功德佛理性的说道,“归根究底,季公子会做这些事的源头就在你。”

“阁下怨憎天道不公,可曾将这怨恨分薄到天下苍生身上一点儿?若是有,那贫僧无话可说。”

太子长琴扪心自问,这和尚说的对吗?

如他所说,自己对季闲珺所做之事了解的一清二楚,也知道季闲珺原本打算本就有因果加身这一项,但因为他本就并非此世之人,此世因果丛生业障不灭,也动不得他分毫。

所以他这是理所当然的在享受季闲珺的庇护吗?

太子长琴何时这般不作为过!

其实根本不像是功德佛所以为的那样,太子长琴现在早不再是那名干净的仙人,被贬去仙籍,魂魄两分之时,他的两个部分经历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所以这个太子长琴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冷酷。

功德佛发现太子长琴身上仙性,以为他是和季闲珺一样属异界的仙人,生性慈悲,纵使瞧出他对天道的轻蔑,也扔对他怀抱希望,却不知太子长琴的过去,早就不再视凡人为可救赎之物,恨时,恨不得一并毁灭!

可他也确实叫太子长琴犹豫了。

但他犹豫的完全是两回事。

打从再一次临世,太子长琴就一直在季闲珺身上追求某样东西,现在看似是得偿所愿,实际上,他又何尝感觉不到季闲珺偶尔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中潜藏的一丝审视?

可以说,他们两个的身体靠的很近,心却一直不曾靠近彼此。

这和太子长琴想要的完全不一样!

然而他又偏偏知道怎样做,才能让季闲珺敞开心扉。

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重要的不是嘴上怎么说,而是行动。

季闲珺的“欣赏”让太子长琴违背自己本身的心意,做着济世救人的行当,时不时为他越发接近自己感到喜悦,但又为这样的自己感到可悲。

他在类似的行动中感应到季闲珺为自己发生的变化,也能察觉到自己在这些行为中同样生出了变化。

原本违背自己心情,甚至根本不愿意靠近这些“蝼蚁”的太子长琴开始有了一丁点耐心,这耐心让他日复一日为伤兵疗伤,目睹到此地最真挚的人性,他也慢慢有些品味出来季闲珺究竟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自己原先的想法是错的,季闲珺喜爱的并非是具备大爱的人。

他爱的,正是在“善意”之中辗转反侧,忿忿不甘的自己。

何等恶劣的人,他喜爱太子长琴一面鄙夷凡人的愚昧,一面忍不住为这样渺小的凡人动摇时流露出的神情,并且非常乐意推一把,始终将他置于钢丝之上,不让他掉落,也不让他安稳,偶尔伸出的手,不仅加重自己对他的依赖,还让自己即使明了他的本性,居然也愿意选择难为自己来满足他的喜好。

这就是季闲珺的喜爱,还真是恶劣的不可思议!

太子长琴情不自禁露出苦笑,可又确实的为自己更加了解他感到欢喜。

矛盾到可悲的地步,便用扭曲自己来弥补,但必须承认,季闲珺一开始就没有约束过自己。

若是想逃,是可以逃的。

不想逃的,其实是自己。

将太子长琴拘束在季闲珺身边的,正是被季闲珺的承诺本身俘获的太子长琴。

对,在那个梦境的世界,耐心的,一遍一遍重复着诺言并真正实现的那个人……在清醒的那一刻起,太子长琴就逃不出季闲珺的掌心,甘愿为了他变了一副模样。

用力闭紧眼睛,太子长琴收起流露出的苦笑,表情变得分外云淡风轻,在功德佛眼中有种开悟的超脱,这在佛家之中是颇具慧根的表现。

功德佛有些可惜,若他和那位陛下没有这么深的姻缘的话,其实将他渡来佛门是不错的选择。

可惜,真是可惜……

平和的外表,看不出功德佛所思所想,但他的声音却平淡无波的响动在太子长琴耳畔。

“阁下如何做想?”

太子长琴轻轻勾起嘴角:“若是可以,我倒是宁愿因果加身的是我。”

功德佛:“阿弥陀佛!”

太子长琴转过身,表情透出几许狡黠。

“问题是,他不愿意。”

功德佛语塞,眼角抽搐。

太子长琴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看起来非常高兴的话锋一转。

“然而有一点儿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愿意,他一直是这副说放手就放手的性子!”

开玩笑,我都为他变成这副陌生的样子,怎么可以允许他说放下就放下?

太子长琴望着自己的手掌,语气虽淡但具备莫名的执念,在功德佛看来,正如如来成就无天法相,一统欲界天之时。

“所以我会用的行动,切实的将他拉入凡尘。既然红尘不染,情字不显。那就让这情水刻骨,任凭无情水洗刷,也去不掉分毫!”

功德佛背后汗毛炸起,默念“阿弥陀佛!”压压惊。

不得了,本佛爷似乎唤醒了某个不得了的执念,季公子看样子是要倒霉了!

不过说是这样说,他眼角的笑意可是丝毫没有少。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里的时候,我觉得我写了个变态。

季闲珺真是有种变态的控制欲,变态的自我表现欲,还变态的有人喜欢。

季闲珺:因为本座脸好,性格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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