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实在不太融洽。
温柔自顾自吃饭,温妈妈低着头数米粒,小环和温刚不时左右观望,而叶昱本就不爱说话,此刻更不出声,许秀才瞟瞟这个,看看那个,越发摸不透温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此也沉默无言,只是温刚替他斟一杯酒,他便喝一杯,不时夹两筷菜,却觉得吃起来没什么味儿。
温刚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自觉已是个男子汉,就要担起责任来,调解温柔与温妈妈之间的矛盾,缓和饭桌上的气氛,于是给她们各夹了一筷菜,笑道:“姐姐今儿生辰,该多吃一些。”
“哦?”许秀才一听来了兴致,开口道:“不知温姑娘芳龄多少?”他一时口快,话问完,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一张微黑脸庞不觉红了一丁点儿,幸好喝着酒,不怕人瞧出来。
温柔不理他,自己多少岁,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温妈妈终究不好意思冷落许秀才,再说自己儿子的前途还指靠他呢,见温柔不答,便圆场道:“她及笄了,只是脾气还像小孩儿,见不得大场面,倒教先生见笑了。”
她这话一说,除了许秀才外人人觉得好笑,都记得温刚初次拜师时,温妈妈那畏缩不前的胆怯样呢,她竟反说温柔见不得大场面!虽是自谦的话,也教人觉得太过了些。
古时女儿及笄,便代表可以择配嫁人了,这样重要的日子,温家却请他一个外人来吃饭……
许秀才心念一动,再也忍不住,便借酒盖了脸,试探温妈妈的口风道:“嫁了人就好了。”
“我也想着她早些嫁,只是上哪寻……”温妈妈话未说完,温柔已然搁下筷子站起身道:“我吃完了,你们慢用。”说完,她撂下众人,转身就进了房,掩上门后,还听见外头传进来温妈妈的圆场话,“她就是性子太坏,我真担心她将来嫁不出去!”
“未出阁的姑娘家听见论及终身大事,总是要害臊的。”许秀才一门心思的认定温柔避开是因为不好意思。
温刚听见温妈妈说姐姐性子不好,忍不住插话道:“娘放心!将来想娶姐姐的人必定踏破咱家门槛,我看哪,只有姐姐瞧不上他们,不愿嫁的!”
温柔在房内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这傻小子只知道围护她,却不懂这哪是在帮她啊?帮她就该将她说得更不堪些,坏到没人敢娶的地步!算了,不管这些,谁爱提亲谁提来,反正她不嫁。想着,她便泰然自若的寻出钱匣子爬到床上数钱去了,想算算还差多少钱才能开店,只要她能养活自己,凭什么非要嫁人不可?
正一五一十数得欢快,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小环探头进来,向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才闪身进来,合上房门,坐到她身边看她数钱。
“外面散了?”温柔侧耳听了听,许秀才似乎还没走呢!
“我不耐烦坐在那里了,进来陪你。”小环说着轻笑道:“你还生气呢?”
“白气坏了自己有什么用?我才没精神生气呢!数钱要紧!”温柔说着,“哎呀”一声道:“该死,被你一打岔,我都忘了数到多少了。”
小环叹口气道:“说起来姐姐好歹还有个娘想着你的终身大事,我娘如今还不知过得好不好呢!”
温柔听她又提起伤心事,忙推她道:“又来了!你如今总唉声叹气的,都快变成老婆子了!放心吧,你娘这样精明能干的人,到哪都能照顾好自己,你现下要做的就是好好过日子,要不等她回来瞧见你那憔悴样儿,还当我欺负你呢!必定要向我问罪!”
“姐姐你又取笑我。”小环同她笑闹了一阵,悄悄从枕下取出一样物事攥在手里道:“姐姐生辰,我没啥可送的,只绣了一只香囊,略表表心意吧。”
“我瞧瞧。”温柔说着接过,却见那香囊既不是方胜形也不是倭角形,而是一只米菲兔,不禁大为惊讶地“咦”了一声。
小环见她吃惊,低头笑道:“那天瞧见姐姐在院里的沙地上拿树枝画这个兔子玩儿,我觉得有趣便记下了,绣出来也不知好不好。”
“好!好得很!”温柔眉开眼笑道:“我很喜欢呢,谢谢你。”她一向对可爱的布偶没什么免疫力,上街看到喜欢的便要买回来,以前她的房间堆的到处都是玩偶呢,连床上都是,想躺个人都有点困难。
“真的吗?”小环欢喜道:“香囊里我搁了莲蕊香,想着姐姐每日出摊做生意,去的都是人多气秽的地方,佩个香囊醒醒神也好,就是不知道姐姐喜不喜欢这味儿。”
“唔,很香呢!”温柔嗅了嗅,便顺手将那香囊系在了裙腰间,自个站起来走了两步,看着那只米菲兔晃来晃去,颇觉有趣,赞道:“你的手真巧,我就不会做这些东西。”
“我还不会下厨呢!”小环轻笑。
“哎,若是我日后能置下一座宅子,你帮我做点东西吧?”温柔忽道。
“做什么?”
“呃——就是一些椅垫什么的。”温柔迟疑了一下,笑道:“到时再说吧,眼下就算做了也没处搁!”她很希望有自己的宅子呢,然后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来设计,这样住着才会开心!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有人敲门,小环连忙起身去开门,却见温刚站在外头,一脸忧色道:“姐姐睡了?”
小环不答,只问道:“那秀才走了?”
温刚点点头,眉头拧得更深了。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温柔唤温柔进屋。
谁知他一进来,便顿足道:“真糟!”
“怎么?”小环忙问。
“这事都怨娘,好好的,怎么想着要替你找婆家!”温刚苦着脸道:“方才在饭桌上,我听着先生的话风,竟像是有求娶之意!”
“谁让你在那儿一个劲的夸我好来着?”温柔叹气道:“娘怎么说?”
“她……”温刚迟疑道:“你知道娘不会说话,她唠叨了一晚,反反复复总说你性子不好,我竟不知她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主意了!”
还能有什么主意啊!不过就是想将她嫁给许秀才,但是先前吃她闹了一场,心里又犹豫不决罢了!温柔皱着眉,没有言语。
“姐,你说先生会不会真的让媒人来提亲哪?”说实话,温刚可不愿意姐姐这么早嫁,何况若是真嫁给许秀才,只是个填房,那也太委屈姐姐了。
“随他!”温柔冷笑道:“反正若是教我看见媒人上门,必定将她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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