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夜门?”傅生不由得吃惊。进洞时她本以为不夜门约莫就是藏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绝对不会想到那一路走来会见到这般景象。
“对。”花长老平静道,“这里是一座坟墓也曾是一座宫殿,名叫永夜宫。”
“它叫永夜宫,我们却叫不夜门,还真是有趣!”傅生在惊诧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再放眼看只是觉得此处冰天雪地间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但看上去就很冷,虽然她并没有感觉。
“千秋功业万丈楼,最后也不过给别人作嫁衣裳。”
傅生看向说出这话的花长老,不禁为她会有这番感慨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这是你说过的!”花长老补充道,也看了她一眼。
“哦!”
“所以你说,还不如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确实是!”
花长老将目光收回到自己脚下,轻声道,“走吧!”
两人仍前后相伴,身形沐入夕阳残光。
永夜宫坐东向西,虽然放眼去极为壮阔,但格局并不繁复,反而特别简单,以主殿寒月殿为中心,四方合围,层层铺开。
傅生被花长老带到了最里的一圈,往寒月殿右侧的楼前停驻。
“我住这里?”仙居阁?傅生对这个名字略留意。
“这里是门主的住处,虽然不常有人住,但平时都有人打理。因为你喜静,所以一般不会有人看守巡逻,你可以放心。仙居阁这个名字也是你自己取的。这里所有房屋的名字,只有这里改变过。”
“我为什么要改这个名字?”她应该不会自诩为仙人吧!
“不知道!”花长老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一路也是劳累,不如先歇息吧!”
“好啊。”傅生便朝着房门径直而去。
“我马上安排人给你送来洗漱用物,不过有件事提醒你,门内只有我知道你的真面目!”
“哦!”傅生微惊讶地回头,花长老已经转身走开,她低喃一声,“好!”
傅生推门而入,回身见花长老已经走开便关了门,取下帷帽后她先将屋内的布置细看了一番——青竹帘素白纱,红节绿丝绦,陈设清雅透着娟秀明显是女子的风格。
是她的房间吗?傅生只觉得自己并不讨厌这屋内的一切陈设布置,甚至有几分喜欢。
抚过书卷,摸过棋盘琴弦,从楼下到了楼上,最后傅生在坐榻上坐下开始思索。她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花长老所言,但目前看来,她暂时还在安全范围,所以眼下她的打算姑且就是留下来,走一步看一步。
傅生打开了雕花的衣柜,里面倒是有不少衣物,几乎是青绿浅黛色系,还有一张面具。傅生想起当初被荆不夜“错认”为他师傅的事,拿起了衣柜中的面具。那面具纯白无华,和当初可儿给她买来的那个倒确实很像,简单得随意。
傅生将面具往脸上罩去,也正合适。
“咚咚——”此时,屋外传来轻叩门声,接着有女子脆声道,“属下奉长老之命前来伺候门主!”
傅生利落地戴好面具便出来打开了房门,一眼扫过眼前六名年轻女子,随口道,“东西放进去就可以了!”
“是!”
六个人没人多异议,低头进屋放下东西,布置好便次序离开了。
傅生独自沐洗后更换了柜子内的衣物,那些衣服尺寸十分贴合她,之后并未多想就先去床上睡了。
也不知是过去多久,傅生就被外面的响动惊醒了,睁眼见窗门上落下清辉,显然是入夜了。傅生心下一琢磨便坐了起来,先到窗口打开窗探望外面的动静。
其实她听到的那声响并不大,只不过是一些十丈外的琐碎脚步声而已,可作为练武之人,他的听觉强于一般人许多倍,所以才被惊动了。
从小楼望出去,傅生看到许多人往寒月殿聚集,与此同时,有两名女子朝着她这边来了,不久就到了门前,敲了门,并说到。
“门主,长老已经召集门内所有弟子在寒月殿恭候门主大驾!”
“好!”傅生显得随意地应了一声后略微收拾了打扮,再戴上了面具便出得门来。
“拜见门主!”两名门人齐齐躬身道。
傅生没有多话,轻挥了下手,穿过二人之间举步朝着寒月殿而去,待她出现在殿外,花长老于殿上高声呼道,“恭迎门主!”
殿内外的门人齐齐躬身行礼,傅生原本打算走过去,但见了这阵势,便只得换了打算,瞬间离地飞身进了大殿,落在花长老所立之侧的正方高位之上。
“恭迎门主!”
大殿内外门人再齐跪下并高呼,殿内回声激荡,落座居高而临下的傅生心中生出某种豪情,更对眼下有似曾相识之感。
花长老面对傅生微躬身行了礼,之后专设面对下方门众,高声道,“即日起,门主归位,将与我等齐心御敌,有门主在纵千军万马我等也不畏,不夜门神佛无阻,无往不利!”
花长老转身再对傅生行了一礼,之后引众高呼,“门主所向披靡!”
“门主所向披靡!”
“门主所向披靡!”……
门人的齐声如海潮一般一浪浪盖来,傅生看着下方每张脸都十分振奋,倒是她自己反而回到了旁观者身份,冷静地看着一切,并飞快地翻思着。
待声浪停歇后,傅生颇为平静地开口道,“门中仍只需一切按部就班,一如既往听从本门主的号令,武林中任何人犯我不夜门都只能铩羽而归!”
傅生说完话便离座而起,飞身离开了寒月殿,只余下殿上仿佛忽遭霜降,落了一层冰霜白。
傅生径直回了仙居阁,很快听到寒月殿那边人散了,再之后不久,花长老独身前来叩门。
“进来吧!”傅生知晓是她便一挥手开了门闩。
“你没事吧?”花长老推门而入便疾步走来她身边询问。
盘膝而坐的傅生轻摇了下头。
“百日忧没事?”
“没事!”
“那就好!少许不见,你的武功似又精进了不少!”
“方才那只是一点小把戏,根本没动用多少功力,凭荆不夜的寒风掌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嗯!那我就真放心了!”
“我不需要你担心!不如你倒是说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些武林正派!”她对不夜门这些门人的深浅丝毫不知,所以具体怎么做她会参考熟知一切的花长老的想法。
“我并没有打算对付他们!”
“哦?”傅生不由得惊讶。
“任凭他们在山里搜索也根本找不到不夜门。对比如此众多武林正派的联合,不夜门无论如何也势微,既如此何必强出头?”
“那你费心带我回来做什么?”
“安抚门中弟子而已,有你坐镇,人心才能安稳!”
“我有这么大作用?你不是说常年都是你在打理不夜门吗?难道你自认能力不足镇不住不夜门上下了?”
花长老目光微烁,很快地瞥了她一眼后道,“武力有些时候也是必要的手段!”
“你武功很弱吗?”傅生想起来石白说他那个义妹似乎因为身体缘故不能多修习武艺。
“比起你这样的天赋异禀确实不足道!”
傅生从花长老再次投来的一瞥中感觉到了一丝怨怒,听她话里的语气也并不很平和,由此明白了花长老对此有所忌讳,这更让她相信她就是石白那位义妹。
“听说你的暗器好像用得不错?”傅生有意提问到。
“不过一点雕虫小技,入不了门主眼!”
“你若入不了我的眼,又怎么可能在此替我执掌门派大小事务?”
“那是多谢门主抬举!”花长老话中有些不甘不愿,但没待傅生再有表示,她接着说到,“门主目前也还是不要太放心,事无绝对,只怕万一!若真被那些正派寻到了不夜门根基,只怕还得是一番苦战,到时不夜门的生灭就寄于门主一身了!”
花长老此话一出,傅生顿觉肩头沉重了,联想之前寒月宫之事,她心中一时沉重也无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时间久了,那么多人也不是都磨得下去吧!说到底,死的墨门门主,被灭的是别的门派,有几个人真情实感?”
傅生点了点头。
余下,花长老也未多说,便先离开了。
傅生原本是个耐心不太好的人,但在眼前不夜门的安危存亡这件事上她的耐力却十分好,她有身为门主的自觉。
往后这段时间内傅生还发现了不夜门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从进入这座永夜宫后她再没见过天明,永远是黄昏和夜晚交替,循环往复,最初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但随着时间推移她确定了这是现实。她也问过花长老关于此事,花长老也只道不知晓,且门内人都已对这个情形司空见惯。傅生对这座永夜宫倒是有了些兴趣。
在不夜门内,傅生日常除去以门主身份行事外鲜少离开仙居阁,转眼也不知已过去多少时日,她从花长老那里得知一切如同花长老所预料,那些正派始终没能找到不夜门所在,已有部分小门派先萌生了退意,但以桃李庄为首的几个大门派仍旧强势坚持。
在傅生和花长老等着各门派最终无功而返之时,突然起了变故——镇上洛霞衣坊的女掌柜似因被识破不夜门暗探的身份而被人抓了去。
为查明情况,傅生和花长老决定同时前往查探,于是傅生再随花长老从来时那漆黑而奇特的道路出了不夜门。
身后的石壁落下,藤蔓覆上,恢复成没有丝毫异样的山壁,仅凭双眼无论如何看也不会想到那上面有机关石门。
傅生看着绝壁寻思片刻问,“出入口只有这一个吗?”
“我只知道这一个!”
“那么,不夜门不担心被堵死在里面?”
花长老反问,“这点门主你选中这里作为据点时候不是该考虑过了吗?”
傅生被反问得哑口无言,之后便被花长老催促着上了路。
两人往镇上去,半道上傅生敏锐地听到了山林中有打斗声,之后便与花长老默契地前去探看,不成想傅生竟看到了熟悉的人。
这个人会出现在这儿并不奇怪,或者说是很理所应当的事,只是傅生在不夜门内养得静如止水的心见到他又有了些许波涛不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