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弹琴是什么时候?傅青竹回想了一下……是怀疑荆不夜的身世并和胡肆确认过之后,她弹了一日夜的琴,琴弦断了,手也伤了才罢休,之后琴没有修,她也没再碰过琴了。
“这些年小姐都不弹琴了,我还挺喜欢听小姐弹琴的。”
“如果你真喜欢听我可以弹给你听。”
傅青竹便起身要去取了琴来,江雅言先一步动了,去拿了古琴来摆放上案。
傅青竹坐过去先调试琴音,忽然想起义父曾经对她琴声的评论——“虽然你的琴声总缺了点重要的东西,但为父觉得也挺好。任是无情也动人,义父喜欢。”这话她至今仍不太懂。
“我记得雅言你会跳舞吧。”她记起义父生前尤爱歌舞,寒月宫的人多数都能歌善舞,而江雅言以前都不能说话,唱歌自然不行,也就只能跳舞了。
江雅言怯道,“好多年都不跳了,而且老胳膊老腿了,跳不动了。”
义父死后,她便继任宫主,她并不喜欢歌舞,又好静,宫内的人渐渐就荒废了这项。她回想起来,自己任宫主不出两年,但寒月宫似乎就真成了寒月宫,而义父在的时候寒月宫其实都是欢歌笑语的。
“雅言,我……”她其实当寒月宫宫主当得很差吧!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傅青竹轻笑带过,“我弹琴给你听吧!”
“好啊!”
江雅言便找了凳子在对面端正地坐下,屏息以待。
傅青竹凝神端坐,素手拨弄琴弦,琴声清越随之而起,恰如深山流泉,涓涓不息,绵长不倦……
一小段曲罢,傅青竹心下不得不认了,多年不碰,确实生疏了不少。
江雅言全神贯注地听着,直到声罢后好一阵才回神,“小姐弹得真好!如果还有公子的箫声就更好了。”她兴高采烈地说完,忽然一激灵,神情黯了下来,“抱歉,小姐。”
她忽然提到荆不夜,傅青竹也是一怔,回过神来只是微微一笑,“抱歉什么?提他就提了,我也并没有不让你提他!”
江雅言便大着胆子继续说到,“小姐,你教公子的也是这首曲子吧。公子学得很好,他吹得挺好的,我觉得你们如果能合奏应该会更好,就像当年老宫主和小姐一起合奏一样!”
她只会这一首曲子,曲子是义父亲手教授的,一遍遍让她弹吹记下,她后来也亲手教给了荆不夜。
她想起她曾经是真心将荆不夜作为她的传人来培养的,她像义父对待她那样尽可能地教他她会的一切,她曾经手把手教他写字,也曾在他练武时候陪他在雪山挨冻,他生病时候她也成曾守在他床边照顾……直到她发现他越来越像林楚,她才终于醒悟了,那之后师徒的感情便急转直下……
“小姐,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江雅言又敏锐地察觉了她的情绪隐沉下去。
“没有。”傅青竹又是一笑,“只是想起义父都不曾告诉我这曲子叫什么名字。”义父只告诉她,当她遇到一些玄妙之事时,可以试试这首曲子。所以在木石村,傅生吹了这曲子。
“名字?老宫主说过啊。”
“说过?”她明明不记得,是对江雅言说过?“那叫什么?”
“无邪。”
傅青竹愕了片刻,“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老宫主还说曲子很适合小姐,就叫无邪。”
无邪?义父为什么说适合她?
想不明白的事傅青竹素来不多去想,很快便放弃了,不过无邪是个好听的名字,但知晓了曲子的名字仍让她心中欢喜。
“雅言,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愿意和他合奏给你听!”
江雅言心生悲伤,“可是应该不会有机会了吧。以后我恐怕都不能再见到公子他了。”
傅青竹原本欣然的心不由得一沉,放轻嗓音问,“雅言,你怨我吗?”
江雅言立刻振作起来,撇去悲伤道,“我怎么会怨小姐?”
“你果然还是会想他吧!”那可是她几乎当亲生的一手带大的孩子。
江雅言慢了会儿才领会了,“小姐是说公子吗?”
“是啊!”
“想当然是会想。”江雅言不再显出悲色,反而面带微笑,“不过公子长大了,他有自己的主见了,我该放心让他去。只要公子好好地活着,我就很开心了!只要他和小姐都好,我就很好很好了!”
“雅言,也许偶尔……可以的话我可以让你去看看他,你可以偷偷看他两眼,你觉得好吗?”寒月宫留给她的已经只有江雅言了,所以尽可能地……她希望江雅言能开心快乐!她知道让江雅言跟着荆不夜去她是不会去的,而且荆不夜如今是那样的身份,身边恐怕将会是暗潮汹涌,她也不会放心。
“小姐你也想公子了吗?”江雅言忽然瞧着她问。
“怎么会?他不是才走吗?”她并没有想他,她的考虑确实完全是为了江雅言而已。不过,经由她这么一提,她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微妙的情绪。
“如果我去看公子,小姐不会想去吗?”
江雅言这个问题问倒傅青竹了。她认真地想了想,也许那时候她会想去,但……“我不会去的,就算去了也不会见他。”既然断了就要断得干净,何必还纠缠不清?
江雅言忧伤地点头,很快坚定道,“小姐不去那我也不去!”
“你这是干什么?我是我你是你,你去见他是很正常,不必顾虑我!”
“小姐,公子他在我心里,见不见都没关系!”江雅言更固执了。
“好,随你吧!”傅青竹懒得多说,“反正以后如果想他了,想见他你告诉我就是了,我会替你想办法!”
江雅言点了点头。
这夜往后的时间,傅青竹便早早收拾歇下了,心下已对翌日做好了打算。
早饭过后,傅青竹戴上了面具前往寒月殿见李解忧。此时武修罗还正陪在李解旁边。
“姐姐——”李解忧一见她便先问,“姐姐你这两天有没有过不适?”
“没有。我一切都挺好。”
“那就好!”李解忧显见地松了一口气。
“劳你费心挂念了。”傅青竹看了眼李解忧旁边的武修罗。
武修罗立刻不太客气地扫眼过来,“怎么,你又有事要找我办吗?”
“嘛,我只是担心你吃横醋!”
武修罗登时笼罩了一层凶狠。
“姐姐,你别拿夫君逗笑了!”李解忧又拉了拉武修罗的手臂,“夫君你也是,别动不动就露出这幅模样,会吓到人的!”
“傅青竹几时会被别人吓住?倒是她能吓到不少人!”
“夫君!”
李解忧作势要恼了,武修罗终于默了。
处置好自己夫婿,李解忧回过头对傅青竹说话,“姐姐,你还是说正事吧!”
“武林大会的事,我考虑着想让武修罗露个面。”不夜门里她的武功最高,其次就是武修罗。
武修罗脸色一沉,决然道,“我并不想露面!”
傅青竹微有错愕。
李解忧侧眼看着武修罗,抬手抓住他的衣袖,之后再回望傅青竹,“姐姐,我和夫君当初回无忧岛的事你还不清楚吧?”
“是不太清楚,不过珑娘提说过,说你们是被迫离开的。”
“只是一半吧,夫君他是心灰意冷才放弃一切跟我回无忧岛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年旧事,夫君不愿意多提所以我也不多说,还望姐姐谅解。”
“没事。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武修罗不愿意露脸的原因。”
李解忧叹息道,“有个人……夫君他不愿意见,我也不愿意见。”
“谁?”
李解忧望了武修罗一眼,武修罗点了下头,她才对傅青竹说了出来,“武修业。”
武修业,武修罗的师弟,也是如今的武林盟主。武林大会他是必然要出现的,否则也称不上武林大会,而武修罗和李解忧不愿意见他,自然要回避。如果武修罗当初没有和李解忧离开,别说武林盟主,就是霸刀堡的掌门人恐怕也不见得轮得上他。傅青竹想到了珑娘曾对她提过的事,便猜想到了当初李解忧和武修罗逃离江湖必定和武修业有关。
“好吧。这样就正好留你们镇守不夜门!”傅青竹有想了想,“那韩三叶借我用下可以吗?”整个不夜门里,除去她和武修罗这辈,韩三叶的武功算是前茅。
“三叶……”李解忧望向武修罗,“夫君,三叶是你的徒弟,要看你的决定。”
“三叶已经十六岁了,这件事我会让他自己决定。”武修罗此事倒是一派不偏不倚。
“好,我等三叶的答复。”
傅青竹暂时没有多的要说了,就沉默了。
片刻后,李解忧忽然提到,“对了,姐姐,昨夜你是否弹过琴?”
“是。打扰到你们了吗?”
“当然没有,当时时辰还尚早。”李解忧好奇地问,“姐姐弹的是什么曲子?”
“我昨夜才从雅言那儿知道名字,那曲子叫无邪。”
“无邪?”李解忧沉吟着凝思了好半晌。
“昨夜我只是弹奏了一段,曲子总共有四段。”傅青竹看李解忧似乎十分在意,便问,“那曲子有问题吗?”
“暂时没发现什么,只是觉得那曲子很好听。若能有机会听到姐姐奏完全曲就好了!”
“若你真有兴趣,有机会的话我会弹给你听。”
“我很期待!”
傅青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需要和李解忧说,立刻说到,“昨天说过的那个虚怀真人在我离开入云山的时候再次忽然出现并且送了我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那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才想和你说说。”
“那姐姐拿出来我替姐姐看看吧。”
“可是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李解忧不禁错愕。
“我当时只是看到一团金光,并不知道是什么,那金光飞向我后像是融化在我身体里了一般消失了,我也没任何感觉。那个虚怀真人只说那东西交给我就算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那应该是人皇后人的东西。”
“会是什么?”她始终没有感觉到自己多了什么,武功内力也没有因此提高。
“这我就不知道了!虚怀真人没多说什么吗?”
“他给完东西人转眼就不见了!”她当时其实略有些恼,但念着云公子给了她重生草,且她又急着回边城,所以她没发作。
“也许这样东西并不需要他多说,以后姐姐自然会知道吧!”
傅青竹长出了一口气,也不再多想了。她当时也这样想过。她认为云公子和他那位师尊显然是不出世的高人,所以心下虽恼但也是信服那人的举动的。
“对了,姐姐,那位李姑娘已经恢复了些了,之后看你要如何处置。”
“那我正好去看看她吧!”
傅青竹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寒月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