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胡国柱的报告,吴三桂的一颗心陡然悬了起来,金军主力的目标是趁着明军主力疲乏之际,收取泸州,可是现在预设的战场就不一样,不是计划中的泸州,而是在泸州之北的铁山附近,这已经说明原来的计划出了问题。
吴三桂听了描述,铁山附近似乎发生着激战,他心头立时一紧,莫非主力突袭不成,反而中了明军的埋伏。
想到这里吴三桂心里一惊,开始有些慌了起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如果金军真中了埋伏,反被明军击败,特别是豪格极有可能就在军中,一旦他被明军俘获,那金国这样一个年轻的国家,便极有可能分崩离析。
吴三桂目光变得阴沉起来,豪格亲领的四万多人,是金军在四川的主力,这四万人一完,明军怕是要直接冲到成都,那他守在川东便没了意义,只能再次翻山逃亡汉中。
“快,将川南的地图拿来!”吴三桂两支手紧紧握着,忽然急声对亲卫说道。
不多时,亲卫便取来一份地图,吴三桂放在桌上展开,胡国柱也站过来一起观看,他见吴三桂的手指放在泸州附近,然后又滑向铁山,最后经过富顺、成都又绕回川东,心中已经有些明白。
现在金军主力估计是中了埋伏,而一旦主力被明军消灭,明军就可以长驱直入成都平原,直接威胁成都和保宁,他们在川东就会被两边夹击,被明军包抄后路,而没有成都输送物资,金军在川东的防线,一个月都坚持不下去。
“难怪王得仁忽然进攻,原来那厮是想将我们拖在川东!”吴三桂看了半响,直起身来,神情十分凝重。
胡国柱原本只是有些担心主力,可是刚才吴三桂在地图上一指,他却明白了,一旦主力被明军击败,整个四川就会形成连锁反应,身处川东的他们也将被波及,成为孤军,因此急声问道,“王爷,我们眼下该怎么办?”吴三桂能混到现在,主要就是他能够审时度势,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判断,所以无论明朝,清朝还是金国,他都混的不错。
看明白局势,想明白明军的意图,吴三桂很快镇定下来,现在他不仅要操心豪格,而且要考虑他这一路兵马何去何从。
吴三桂沉吟片刻,便对胡国柱道:“皇上那边绝对不容有失,如果皇帝被俘虏,我们便都完了。”明、顺、清、金,天下几方势力,吴三桂都待过,他这样不停的换势力,名声自然极臭,现在除了金国,已经不会有势力真心接纳他,他只能力保金国的摊子不散架,所以他必须要救豪格。
“王爷的意思是放弃川东去救皇上!”胡国柱开口说道:“可是王得仁怎么办,他摆明了不想让我们走!”吴三桂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王得仁忽然进攻,肯定是得了何腾蛟的授意,先将他牵制住,想等击败了金军主力,再来收拾他这支偏师。
“管不了那么多!”吴三桂沉思良久,挥手说道:“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马上走。至于王得仁,只能算将,不能称帅,虽勇猛有余,但论计谋,他在明军中还排不上号!”
说着,吴三桂脸上露出厉色,吩咐道:“我们今晚连夜撤退,你派人去通知万县的守军,让他们自行退往成都,再将军中将校召集起来,选一信任可靠之人,过来见我!”
胡国柱见吴三桂心意已决,知道他已经做了最终决定,缓缓点头,郑重的一抱拳,便出帐去准备。
是夜四更天,在浓浓夜色的掩护下,长江北岸的几个金军大营内,两万五千多金军连营帐也没有收拾,便在吴三桂的率领下匆匆向西撤退,他们丢弃了一切辎重,只带了十天的干粮,一路向西狂奔。王得仁得了何腾蛟的军令,便派遣了大量的斥候,盯着北岸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平时,金军说要退走,南岸的明军不一定能发现,可现在明军提起了注意力,金军动作虽然隐秘,但毕竟几万人撤离大营,明军只要稍微注意一点,还是马上能够发现端倪。
北岸一个观察哨,便发现了本该半个时辰出现一次的巡逻队,并没有出现,而且金军大营中,也没了移动巡视的火炬。
明军军官发现异常,立刻派船去探查,果然见一队金兵正逆着长江往泸州方向而去,整个大营已经空无一人,斥候回来告知情况,军官立刻便去向王得仁禀报。
得到何腾蛟的命令后,王得仁便将三万人集中到重庆,他知道吴三桂一旦得到豪格被困的消息,肯定会放弃川东去救豪格,所以将兵马集中起来,准备等吴三桂一撤,便追着他的屁股进行掩杀,让他撤退救援变成千里溃逃。
在重庆府,王得仁的节堂内,众多明将被召集起来,商议下一步的作战部署。
“何督师在信中再三交代,不能让吴三桂干扰主力在沱江谷地伏击豪格的计划,必须要牵制住吴三桂,你们都有些什么看法?”
“督镇,我们攻击江北,吴三桂要是守江,那我们等何督师灭了豪格,包抄他的后路就行。吴三桂要是想去救豪格,我们便全线过江,咬住他屁股不放,一直将他追死!”部将黄天雷笑道。
??众将也纷纷赞同,明军围着了豪格,可以说占尽了优势,他们只要盯紧吴三桂不放,拖到主力吃掉豪格,就能轻松取胜。
节堂内众多将领都显得十分振奋,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在堂外禀报,“启禀督镇,观察哨有紧急情报送到!”“送进来!”王得仁听了眉头一挑。片刻,一名百户快步走进节堂,单膝行礼道:“启禀督镇,卑职奉命监视对岸,方才发现金军大营已空,大队金军正往泸州方向而去。”这个消息让众将一起哗然,吴三桂这么快就撤了,实在比一般人果断,这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向泸州方向而去?为什么?”于佑明听了却一阵诧异,质问百户道:“你有没有看错!”
众将反应过来也一阵诧异,吴三桂为何不去铁山方向救豪格,反而杀奔泸州呢?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看来,百户有些紧张,但还是坚持道:“回禀将军,斥候确实看见一队金军逆江而上,往泸州而去!”
于佑明皱着眉头,还想再说,可这时王得仁站起身来,却开口说道:“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既然斥候看见了,便要相信斥候。吴三桂狡诈,何督师的兵马都在铁山一带包围豪格,他必然是觉得泸州空虚,我们又会向铁山方向追杀,才杀奔泸州,想要趁何督师不备先夺取泸州俘虏何督师,瓦解我军指挥,然后反扑铁山、硬子山,与豪格里应外合,反败为胜。”
众将听了发现有理,不然无法解释,斥候发现金兵往泸州去的事实。
“再拖下去,吴三桂便溜了。”王得仁站起身来,当即喝令道:“传本镇军令,全军集结,立刻跟我去追击金军!”
如果让吴三桂跑到前面,趁着何腾蛟不备,真的偷袭泸州得手,那明军就麻烦了,王得仁必须要尽快追上吴三桂的军队,从后掩杀,一鼓作气将他全歼。
重庆的三万士卒得到命令,立刻开始渡江,没有金军阻拦,他们渡江也快,先头部队乘船,后面的人抱起木板,直接铺在渡口没有被毁的铁链上,很快就搭起了浮桥。
王得人领着数千人马,率先出发,后面两万多人向西方浩浩荡荡杀去。
金军比明军先出发,明军渡江又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所以王得仁直到第二天下午,在距离泸州四十里外才渐渐追上了强行军的金军。“督镇,在那里!”行进中,一名千户指着前方忽然大喊。王得仁手搭凉棚远眺,只见前方十几里外尘土飞扬,旌旗铺天盖地,他立刻大喜,一把拔出战刀厉声喝道:“直接冲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