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为东南大城,繁华富庶,但面对突然涌入三十万军民,一时间也无法接纳,是以扬州之民多露宿于外。
七月时节,天气炎热,正是疫病突发之时,王彦观百姓集于城中,又得不到安置,心中便有些焦虑。
这时,他麾下的五大营,已经进行初编,剩下的便是将领与士卒,士卒与士卒的磨合,不需要他太过操心,王彦随将注意力从军队,转移到跟随他南下的扬州军民身上。
从扬州南下,百姓抛家舍业,来到杭州,基本都已身无常物,而随着三十万人涌入杭州,加上世人乱世屯粮的习性,杭州城的米价已经翻上几翻,使得除了少数携带了一些银钱的富户外,大多数百姓,已经无粮可食。
百姓们跟随王彦南下,王彦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但他离扬时,恐拖累大军速度,只带五十万两以做军费,上不够大军三月之用,如今加上百姓,怕是只能勉强坚持一月而已。
王彦自然不能坐吃山空,为了解决百姓生计,他一大早便赶到巡抚衙门,这里现在是在杭官员的办公之所,六部、督察院等朝廷衙门,全部都挤在这小小的巡抚衙门之内。
王彦带着十多名护卫,骑马来到巡抚衙门前,守卫的军士立马上前行礼,道一声“侯爷!”
王彦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护卫,并让他们在外等候,而后向守卫道明来意,自有士卒引着他往户部官员办公之处而去。
府衙不大,片刻间,王彦便来到一排矮屋之前,堂堂朝廷六部,如今便栖身在着一个个小房间内,显得异常寒酸,哪里像是堂堂的大明中枢所在,王彦观之,心中不由得一阵伤怀。
这时在户部官员办公的房间内,十多名着甲将校,正拉扯着两名户部官员,观其官袍,因是两名五品郎中。
王彦走到门外,屋内之人浑然不觉,反而争吵的越发激烈。
“吾兵三月未曾发饷,户部为何不拨下欠饷?”
“兵饷四月间以拨给兵部,汝等因寻兵部才是,岂有户部发饷的道理!”
“兵部有钱,岂会至此,再不发饷,恐生哗变,汝等可担待不起!”
“兵部府库陷于南京,今空有官员,却无赢钱器械,而户部却可调用浙省钱粮,我等自然寻汝等要钱!”
“士卒家中皆有老小,若无银饷,何以养父老妻儿?今日户部无论如何,须拨下银来,就是一半也好。”
“吾户部尚书、侍郎皆陷于南京,吾等郎中,位卑而言轻,那里能调拨到银钱,汝等就是杀了吾等,也变不出一文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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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争吵,其实是十多名军校怒声质问,而两名郎中则苦苦解释,王彦闻之,心里不禁一沉。
堂堂户部,朝廷六大部之一,只剩两名郎中,杭州的情势可见一般,这也是王彦一行人入浙,便得以重用的原因。
南京的陷落,对于大明的打击实在太重,杭州匆匆组建的朝廷,连六部尚书、侍郎都任命不齐,朝廷短时间能根本无法运转,更不要说发什么军饷了。
王彦本欲寻户部官员,解决扬州百姓的生计,现在看来,只剩两名郎中的户部,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要办事,他只得寻首辅马士英,才有可能解决问题。
当下王彦也没进屋,便回身走出了巡抚衙门,准备去寻马士英、阮大铖商议,但马、阮二人却皆不在府中。
寻不得二人,王彦却没有回到军中,而是去城北扬州百姓占时居住之地。
近三十万百姓,虽有杭州士绅让出不少房屋居住,但还是杯水车薪,大多数依然露宿于外。
这时,天近食时三刻,王彦安排的军士已经开始为百姓发放朝食,百姓见王彦至,纷纷见礼。
因为物资紧张,杭州城内粮价飞涨,百姓们的朝食只是简单的一碗稀粥,配上一点咸菜而已,绝对算不上饱。
王彦在街道上走过,身后护卫亦是牵马步行,街道两旁俱是站起身来迎他的百姓,王彦视之,皆面带饥色,更时有小儿滴哭向父母讨食,他心中不由得一疼。
“让父老们受苦,彦之过也!”
“侯爷救全城性命在先,带吾等出苦海于后,何过之有。”百姓们却道。
王彦闻之,心中不禁一阵感动,暗下决心,定要让百姓饱食,帮他们重新安定下来。
这时他沿途看望百姓,有病者立马让人扶去医治,并好言劝慰百姓,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
王彦沿街一路行走,不觉间,便来到城门粥棚处,当下便准备亲自为百姓放粥,却忽见一四十来岁,身着四爪龙衣的中年男子,正身处粥棚之内,顿时不由一惊。
这时陪在那男子身边的周志畏见王彦到来,随向那男子行一礼,而后退出粥棚,来见王彦,告知曰:“此唐王也!”
唐王朱聿健,王彦却有所耳闻,同诸多宗藩相比,唐王的确有许多不同,是个鹤立鸡群的人物。他虽出生王府,却从小饱经患难,原因是其祖唐端王不喜他父子,欲另立世子,因而从小便被囚禁。
身处牢笼,朱聿键却埋头苦读,钻研儒学典籍,没有浪费光阴,他的经历与诸藩完全不同,使他没有像其他藩王一样,被自小衣食无忧的生活养成废人,反而从书中确立了大志,心怀家国。
在出生后的四十三年里,除七年奉藩外,其余岁月,他多在逆境中度过,多灾多难的经历使他受到了其他藩王所没有的磨炼,增加了许多阅历。
崇祯九年,朱聿键因为擅自起兵勤王,有违朝廷规制,触怒先帝,被废为庶人,并派锦衣卫把他押进凤阳皇室监狱。
弘光朝时,朱聿键才得以放出,不久便恢复唐王爵位,只是不知怎么地,现在也来了杭州。
这时,王彦见唐王正向自己看来,随连忙引着卫士,来到粥棚边,向其行礼道:“下官王彦,拜见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