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明军大阵已经成型,士卒们检查完各自的器械,中军三声鼓响,整个大阵便安静下来,再敢噪舌者,东张西望者,都要被就地正法。
两军对战,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除了平时的训练外,还需要军法如山,令行禁止,鼓声一响,哪怕是箭矢铺天盖地的射来,也不能随意乱动。
步军对抗骑兵,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严密的阵型,所以不能出一点疏忽。
两里之外,得了军令的红甲汉军开始前出,但他们却并没有立刻冲锋。
七千五百红甲兵,脱离清军主阵后,忽然全部翻身下马。这时主阵中也有近万清骑,从战马上下来。
明军中军,郝摇旗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他见前出的清骑忽然停了下来,不禁伸手向亲卫要来千里镜,站在望车上,再次远眺观阵。
圆形的视界里,只见清军大阵中,近万士卒,一起脱衣,然后齐齐拿着脱掉的一件棉甲,跑出大阵,将衣甲丢到红甲兵后面。
冬季旗丁一般都穿两层甲,有的还会外罩一层锁子甲或者铁甲,明军中只有千户以上能够这样,当然夏季炎热,旗丁的装备,就和普通明军差不多了。
片刻之间,红甲汉兵后面,就出现十多堆衣甲,红甲兵立时便从战马间穿过往回跑,然后各拿起一件棉甲,跑回战马身前,用刀将棉甲割开,套在马头,马的前身上。
冬季,旗丁们都穿得厚实,但战马的防御却有些薄弱,阿济格自然不会这么直接冲,而是让不担任冲锋的旗丁,匀出一件棉甲,给冲锋的旗丁,提高红甲汉军的防御力。
这虽然比不上重骑兵,但是却比轻骑要强。
郝摇旗见清军熟练的割开衣甲,给战马套上,脸色一沉,旁边郝摇旗的副将董存明也意识到清军在做什么,一念至此,立时对郝摇旗说道:“督镇,要不让卑职带领一队人马压上去?”
大阵已经列好,各部都有自己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不便轻动。
郝摇旗皱眉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对董存明道:“让他们整,咱们这个大阵重在防御,不易变动。”
“存明,你去前阵!”郝摇旗顿了一下,吩咐道:“只要咱们挺到马进忠、王光泰他们赶过来,歼灭了阿济格,你我二人就是大功一件,当可更进一步。”
当初两路顺军入楚,郝摇旗、马进忠、王进才等人投靠何腾蛟,李过、高一功投了王彦,没想到这一个抉择,之后差距便拉开了。
虽说现在王、何一家,但作为何腾蛟一系的人,想要融入五忠军系统中,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总觉比五忠军矮了一头,就跟个陪嫁的丫鬟一样。
不过武昌楚王妃前些日子,诞下一子,王世子的诞生,还是给了他们一剂强心针,可是要等王世子成人,未免太久了一些,所以郝摇旗等人还是希望,能打赢这一仗,拉进与李过、高一功等人的差距。
“督镇放心!”董存明听了吩咐,肃然抱拳,这是他们神策军出人头地的机会,他心中热血上涌。
说完,董存明便转身下了望车,往前军而去。
此时清军一方,已经准备就绪,红甲汉兵从新上马,天地一片肃杀,一片宁静。
一方是一万三千明军,一动不动的呆在各自的位置上,如同始皇陵中走出的兵马俑一般,势必要阻敌北逃,要借着两万五千多清骑的性命,要借阿济格项上人头,成就天下强军的威名。
一方是抱着不胜即死,必须要冲破阻拦,返回北方的八旗。
针尖对麦芒,整个战场弥漫着厚重的杀气,压得人无法喘息。
“呜呜~”一声凄厉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七千五百红甲汉兵,一声低啸,形似野兽,马蹄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骑兵如墙,如钱塘江潮一样,缓缓提速,马蹄由慢到快,逐渐飞驰起来,巨大的声势,令人色变。
“督镇,敌近八百步!”望车上,负责观察的军官,急声大喊。
因为五忠军参与江南之战,所以武昌武学,先行轮训的一批军官,反而是湖广的神策军、湖南的后勇镇。
这观察的百户便在武学训练了三个月,只是通过千里镜和简单的参照,就可以测距。
郝摇旗也在注视清骑,见他们速度越来越快,离明军大阵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看清清骑的样子,一个个身上都是十分臃肿,显然是大多穿了几层甲,头上裹着毛皮,只露出两个眼窝,不像是正规军,反而像是从北方草原,从蛮荒涌现出的恶魔。
“传令,敌骑进入射程,佛朗机先发,火铳次放,其余诸军不得妄动!”郝摇旗一声令下,军中战鼓擂起,令旗舞动,各营主将亦举起应旗,表示听命。
“佛朗机!”炮车上,炮队军官接到军令,立时拔出战刀,斜指天空,大声喝道。
前面枪兵蹲座在地上,长枪此时平放,所以炮车上的火炮并不会被前面的枪兵挡住。
炮队士卒见令旗挥动,立时调准炮位,寻找目标,然后点燃火炬,将火炬靠近引线。
这时,奔驰中的清旗,似乎也意识到了进入明军火炮的射程,清将徐得功忽然将身子往马背上一伏,身后清骑的身子也都矮了下来,这是为了减少,中弹的几率。
徐得功奋力夹动战马,飞驰的清军骑兵,瞬时间将马速提到极致,轰隆隆的蹄声在河谷入口回荡,如同滚滚闷雷。
明军视之,犹如夏日空中夹杂着电闪雷鸣的滚滚乌云,这就是骑兵的威势。
“放!”炮队指挥,面目狰狞,发出一声怒吼,直吼的脖颈间青筋跳动。
他话音刚落,军官三角小旗向下一挥,百架炮车上士卒立刻将火炬靠近引线,立时一阵白烟腾起,火花咻咻的钻入药室。
并没有像红衣大炮一样,发出整天动地的声响,佛朗机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沉闷,这可能是药量和气密性比不上红衣大炮的原因。
“嘭嘭嘭”的一串炮响,炮口和子铳的缝隙间,腾起大片的白烟,遮蔽整条阵线。炮队士卒没来的及去查看炮击的效果,士卒立刻挥手驱散烟尘,一名士卒拔去铁栓,一名提走子铳,一名从新装上事先填好弹药的子铳,然后插上铁栓,火炬靠近,再发一炮。
清军骑兵虽然穿着多层衣甲,这使得他们刀剑难伤,但面对佛朗机炮,还是如同纸糊的一般。
一声战马嘶鸣,一枚铁弹砸中马头,奔驰中的战马立时被砸翻在地,马上的骑兵被抛分出去,摔在地上滚了老远,未及翻身,便被后面的骑兵直接踩中腰间,只闻一声脆响,那旗丁两头一翘,身子绷得僵直,面上一阵痛苦的扭曲,没发出一声惨叫,便没于骑兵的洪流之中。
同一幕,在骑兵前锋处不断上眼,跑在最前的清军骑兵,一时间人声马嘶,处处悲鸣,战马不断栽倒,有的旗丁被炮弹砸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身子拖离战马,倒飞出去,又将后面的骑兵直接砸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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