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与最为信任的三位大臣商议之后,大将王威随带领手下可靠之人,轻点福京城内,皇室和朝廷可以带走的物资,并且秘密通知大臣收拾行装。
朝廷则派遣太监扬守明,兵部职方郎中路太平为天使,火速前往湖广,督促粤、楚二督出兵江西,准备迎驾。
郑成功则带着几百精锐,南下安平,来到郑氏家族的老巢。
这一次,郑成功不仅是为了朝廷,他也是为了他自己,他想最后再劝说一次,希望郑芝龙能够回心转意。
福京与安平相距不到百里,郑成功带着骑兵,一日便至,城门处的郑氏私兵见他到来,立马前去禀报,但直到天色全黑,郑成功才得以入城。
在通往郑氏大宅的路上,郑成功的六弟郑世默,边走边劝道:“大哥,父亲听说兄长到了满是怒火,弟苦劝了许久,父亲才答应见兄长,兄长就给父亲道个歉,认个不是,千万别惹父亲生气了。”
郑成功看着最小的弟弟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温和,遂即道:“小六过了下月,就十三了,大哥的事你不用操心,到是你早过了蒙学的年纪,却不能一直这样玩耍,也该收收性子开始学习了。”
郑世默闻言,却停下脚步,“兄长还是处理好自己的事吧!父亲说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送兄长去国子监读书,结果学成了书呆子,回来与他做对,所以父亲不会让我读书,而是要把我送到日本,跟着七左卫门大哥学习商务,处理家族在日本的生意。”
田川七左卫门,是郑芝龙实际上的次子,但过继给了田川氏,以便维持郑氏在日本的海外贸易。
郑成功闻语,微微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中华大乱,战争连连,小六去日本也好,记得带我向次郎问好,也问外公和舅舅平安。好了,小六不必送我,为兄自己去见父亲。”
郑成功还有一点未说,就是不愿意让小弟看见他与郑芝龙父子相残,他说完便大步走向郑芝龙的书房,而身后的郑世默也听话的没有跟上,只是在他背后,用稚嫩的声音呼道:“大哥别忘了给父亲道歉,父亲会原谅大哥的。”
郑成功闻声,心中一阵疼痛,小孩子又怎么能理解他,又怎么会知道,他与郑芝龙之间的矛盾以经不可调和呢?
一时间,郑成功有些神情恍惚的走到郑芝龙的书房前,下人为他打开屋门,他走进屋中,便见郑芝龙正坐在桌前处理账目,于是弯腰行礼,轻声唤了一声,“父亲!”
桌案后,烛火下的郑芝龙闻声,身体不禁微颤了一下,而后猛然站起身来,抓起桌上账本便砸了过来,口中大怒的叫道:“弑父逆子,安敢回来见我?”
郑成功被账本砸中头部,却没有闪躲,他去岁带兵攻打平国公府,吓得郑芝龙翻墙而逃,却是让郑芝龙对他彻底绝望。
这时郑之龙见郑成功并不反驳,心中怒气稍息,两人沉默片刻后,郑芝龙才接着道:“你既然已经不认我这个父亲,今日还回安平来作甚?为什么不在福京,保着你的天子?”
郑成功抬起头来,抱拳再次礼道:“父亲,今日孩儿并非以大明臣子的身份来见您,而是作为郑氏的一员,来请父亲回心转意。”
郑芝龙闻语,脸色稍缓,又重新坐下,然后指着一旁的椅子道:“你先坐下,今天我到要看看你这个逆子要怎么说服我。”
郑成功见郑芝龙愿意听他劝说,心中微微一喜,坐定之后,遂即说道:“父亲手中掌握大拳,事关朝廷生死,不可轻易转念。以孩儿看来,八闽多山,不比北方,清兵骑兵可以任意驰骋,父亲手握十万大军,完全可以持险而守,清兵虽众,但绝对进不了仙霞关。楚国公能在湖广大破勒克德浑,歼灭满清两旗,杀伪王耿仲明,父亲为何不能?除此之外,我郑氏纵横大海,银钱充足,清兵即便攻入,父亲亦可凭借数万精兵,千艘大船,纵横海上,何须降清耶?”
郑芝龙闻言,却不以为然道:“你这是小儿妄谈之语,不知天下大势。弘光朝廷立于南京时,有天下半壁,五大强藩,兵力地盘远多于我,而长江天堑之险,岂不胜于八闽诸山呼?昔日弘光朝不能据敌,杭州潞藩不能据敌,浙东鲁藩不能据敌,何况八闽一隅!王士衡虽然厉害,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必被清廷所败。而入海之举,更是无稽之谈,我郑氏经营数十年才有今日之成就,难道你让我再入海做海盗?”
郑成功听郑芝龙之语,完全是死心踏地的要投降清兵,不禁有些急道:“父亲何故以为大明必败耶?父亲只看到清军兵强马壮,却不见其以小临大,原是寡国小民耶?其族不过二十多万,而我大汉人口万万,今满清一时得利,却不能久持也!我朝之所以一败再败,实因文臣弄权,派系相争,流民为祸,然当今天子圣明,除党派,惩贪腐,联流民,弊端俱除,此大势以变也!况清廷毫无信誉可言,潞藩轻信,已同安宗皇帝会同十余藩王,被斩于市,越国公方国安轻信,亦与其子被杀,此无信之蛮夷,父亲如何能轻信耶?”
郑芝龙闻语,一阵沉默,半响后才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摄政王以重爵重利招我,就必会以礼待我。我若信你之言,与强清争锋,一旦失利,便真如方国安矣!我投清,亦是为了郑家,甚至是为了你,你不用再说了!”
郑成功见郑芝龙如此说,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怒气,“父亲如果真为了郑氏,为了我,更加不能轻易投清。今明清大战与湖广,楚国公与清兵交手,未有败绩,这次极有可能再次大败清军,而一旦湖广取胜,江南亦唾手可得也!若大明得以中兴,父亲如何自处,我郑氏又如何自处耶?”
“大明如果中兴,我便更加要投降清廷了!”郑芝龙闻语,却眯眼道:“大木,你还是太年轻啊!我与清廷勾结之事,隆武帝已经知晓,他登基以来,我对他亦多有牵制,甚是无礼。你也说天子英明,那我要问你,这样英明的天子完成中兴之后,会容的下我,容的下我们郑家吗?”
郑成功闻语,顿时大惊失色,他这才明白,就算他说的再有道理,郑芝龙也不可能回心转意了。(欠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