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失败,吴克善只能令大军暂时回营。
他根据攻城的情况,发现准备还是不足,特别是抛石机太少,没几下就被明军击毁,没能牵制住明军的火炮,让明军火炮给了攻城人马巨大的杀伤,所以才进攻失利。
回营之后,吴克善就留下一万人监视城内,剩下的人马全都去砍伐树木,准备再做一些器械之后,方进行大举的进攻。
就在吴克善领着大军,围攻沈阳的同时,座镇北京的高一功,以及被王彦调到北直的王夫之,已经得到了蒙古人攻击辽宁的消息。
王夫之被王彦弄到北直,是对王氏宗族的一个打压。
王彦如今身份不同,监国相当于国之储君,考虑是整个国家,而不在是为某一家谋得利益,他首要的目的是稳定天下,保持平衡。
从一定程度上讲,他是站在百姓一边的,所以必须限制一下王氏宗族,免得他们尾大不掉。
不过王氏宗族又是他能坐稳监国之宝的依靠,他也不能自废手脚,所以他有他的尺度,王氏宗族在谋取家族的利益时,也必须有个尺度,不能毫无节制。
将王夫之赶出中央,就是个警告,让宗族把握分寸。
王夫之对出任北直总督,到没有什么排斥。这些年衡阳王氏从一个湖广的二流宗族,一下成为富可敌国的大宗族,整个湖南的湘绣收购,长沙窑的瓷器买办,几乎都被王氏族人和亲属垄断,另外王氏族人名下的良田也数万顷,确实有些过份了。
这些东西,到不一定是王彦和王夫之所得,事实上王夫之一家,还是比较清廉,并不在乎这些钱财,他们想要的是政治权益。
他们有吃五德号的红利,便足够开销了,但是其他各房甚至还有些远房之人,就不管那么多了,而他们就是想管,也是管不住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数千年来的常态,官员只要知道,谁是王家的人,便会特别优待,这不是王彦说一视同仁就能制止和避免的。
毕竟下面的人也不知道,监国说的真话,还是假话,总有些人想要走邪门来巴结王彦。
这是几千年人情社会的常态,即便今天也未曾解决,总是有许多潜规则存在。
王彦在对待王氏宗族的态度上,即是依靠,但也得防止他们乱来。
在传统的宗法社会内,王彦也不能避免,要重用族人和乡党。
他将王夫之赶出中央,是一种限制,但是也不能限制太狠,所以北直总督的位子,还是比较合适的。
王夫之接手北直总督之后,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处理迁民填辽的问题。
辽宁虽然设省,但是因为人口稀少,所以暂时由北直总督监管。
河南那么多失地佃农,王彦把帐记他的身下,他来北直做总督,也是为了解决此事,将屁股擦干净。
从去年开始,王夫之对于河南等地的失地佃户,进行了统计,不少人已经到了北直,只等大雪融化,便出山海关前往辽宁。
这个时候,传来蒙古人进攻沈阳的消息,无疑将影响迁民填辽的计划,而计划一旦拖延,朝廷就得再养这些佃户一段时间。
几十万人吃喝都得从南方运送,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得到消息,王夫之马上便召集高一功,还很有北直众多官员商谈。
此时在北直总督衙门内,高一功、刘体纯等将,还有布政使邓士廉并三司官员,早早到来。
总督府的小吏领着众人进入节堂,里面十分宽敞,上手摆着座椅,后面是一面木雕屏风,两侧摆着红木座椅,古香古气,堂中间则留出一条通路。
众多文武官员,很快就分文武官阶坐好,高一功坐在右首,他对面则是布政使邓士廉。
这邓士廉按着历史原有的走向,会成为永历朝的大学士,最后追随永历入缅甸,死于咒水之难。
不过现在他命运改变,原是在广西任臬台,明朝光复北方之后,缺少官员治理北方,所以被调入北直做布政使。
堂上高一功向他微微抱拳,后者点了点头,便各自与身边人交谈起来。
等该来的人都到了,头戴乌沙帽,身穿一件补着仙鹤的绯色官袍的王夫之,才从屏风后面大步走出来,直接在中堂坐下。
他一进来,在场的文武便齐齐起身,等身形和脸颊都有些清瘦的王夫之在正位坐定,用一双非常有神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众人便忙齐齐拱手,大声道:“参见中堂!”
“都坐!”王夫之轻轻挥手,等众人坐回,便直接开口说道:“朝廷在关外设辽宁省,目的在于巩固疆土,安置关内失地佃农,解决关内土地兼并的矛盾。监国对此事,十分关注,又将迁民填辽之事,交给了本官,本官不敢怠慢。”
王夫之顿了下,接着说道,“对此本官与邓藩台商议了许多。要将迁民填辽之事做好,得有两条,一是要保证辽宁的稳定,二是要保证辽宁的富足。有此两点,辽宁的人口才能逐年增长,我朝就能长久的控制此地!”
“辽宁之地,想要稳定,首先是有边军的保障,其次要鼓励农耕,让百姓有粮吃,但是想要富足,那光种粮食也不行。邓藩台说,像江南有织机,江西有瓷器,湖南有湘绣、棉花,四川有蜀锦和药田,都有自身的特色,所以才能富起来。”
一个地方要稳定,有粮食吃就行了,但想要富裕起来,便需要有自己的特色,有特殊的物产或者产品。
随着明朝社会的商品经济发展,加上明朝获得了南洋这个经济殖民地后,粮食相对充足,许多省份的官员,便开始意识到,完全靠种地,是做不出政绩了,而且只会让地方越来越穷,所以他们不禁纷纷开动脑筋,种植经济作物,或是制造新的产品。
“在辽宁方面,本官细究之后,此地虽然苦寒,但是土地甚为肥沃,适合大豆的种植,此物可以吃,可用来榨油,剩下的豆粕还能喂养牲畜,这便是特色。另外关外的毛皮,也是关内急需之物。我们如果好好规划,是能在辽宁做出一份政绩出来的!”
关外气候寒冷,适合种植的作物并不多,大豆就是其中之一。
“为此,本官与北直官府已经做了许多前期的准备,只等冰雪消融,就放民出关,只是不想这个时候,蒙古人居然忽然攻击沈阳,影响了本官的筹划!”
从中央的宰相,被放到地方做总督,王夫之虽然接受,但是心里还是有落差的,他并不想一直待在地方,他还想再次进入中央,但这需要政绩。
迁民填辽是个麻烦事儿,可也是个好的机会,这是十年百年的大计,如果能做好,那紧靠此事,待四年考核之期一到,他便有机会再入中央。
为此,他对整个辽宁的将来,进行了精心的规划,他不允许有什么意外,打乱他的筹划。
说道这里,王夫之坐直了身子,威严的看向诸位将官,“本官打算于二月开关,然而蒙古入寇,肆虐辽宁,坏我朝大计,可恶至极!几位将军是领兵打仗的,说一说,该怎么将蒙古人赶出辽宁,不影响朝廷大计呀?”
王夫之这么说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他已经准备二月开关,实行迁民填辽的国策,他不希望事情受到影响,所以要求大军在二月份之内,解决沈阳之围,将蒙古人赶回草原去。
现在是正月,关外的积雪几乎淹过膝盖,明军不是长年生活在关外的蒙古人和女真人,根本没什么法子行军。
堂下的将领鸦雀无声,高一功和刘体纯也是一脸严肃,过了半响,刘体纯才站起来行礼道:“中堂大人,蒙古人不过残兵败将,不足为虑,只是现今天时于我不利,关外积雪甚厚,不便大军行进,末将觉得,还是等雪融后再行发兵,才能避免大军不必要的损失。”
“第一批入辽之民,共三十二万三千六百人。如不能在开春入辽,将大豆种下去,朝廷还需要养他们多久?”王夫之皱了下眉头,不容置疑的道:“况且,张巡抚、高苑候现在沈阳城中。朝廷使他们镇守此地,今若弃之不救,对外是纵容蒙古人的气焰,对内则是伤军民之心,朝廷今后如何驱使军民?”
听王夫之这么说,高一功沉思一下后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走海路,沿着结冰的浑河而上了。”
渤海被山东和辽东半岛包裹,风浪要小一些,虽说现在不顺风,船可能会慢一点,但是总比趟雪而行要强。
走海路到辽河入口,河面上的冰面比覆盖大雪的到路要容易走一些,士卒可以踩着冰面,沿着辽河而上,然后转向浑河去沈阳。蒙古人兵力不多,只要援兵一到,蒙古人就休想拿下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