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清廷国力衰弱和地方经济并没有恢复,绿营兵大多只能穿一件布褂子,戴上个红顶的斗笠,便了事。
大多数绿营兵连件盔甲都没有,这也是绿营在攻寨过程死伤惨重的原因。
这时刘忠、李本深等将领着属下压向明军大阵,排成整齐队形的清军将盾牌提到胸前,用战刀敲击着盾牌,如墙一般推进。
面对明军,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士卒们结阵而行,同袍就在身边,让他们感到安全,有向前冲锋的勇气。
一个人做一件事,或许会胆怯,可是许多人,几万人一起干,那比酒壮怂人胆还管用。
在人群之中,仗着人多,他们将无所畏惧。
李本深穿着盔甲,握着战刀与属下一起走在队列之中,绿营虽然不情愿,但是上了战场,该怎么来,还得怎么来,毕竟有军法在。
清军向前推进,很快进入两里的范围,而就在这时,明军炮队再次轰鸣。
李本深只看见对面明阵中,一门接着一门的火炮,炮口腾起白烟,炮身猛退,他身边的士卒,便忽然一空,天空顿时下起一阵血雨。
明军四百门速射炮齐齐开火,以密集阵型缓缓推进的清军,立刻就被打出几条空白来。
明军的火炮,一轰就是一条直线,炮弹将前面两人的身体撕成碎片,又余势不消的连续砸翻几人,一路上留下猩红的长条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不要慌,继续前进!”
李本深在呼啸而过的炮弹中,举刀稳定军心,然后他刚喊一声,身旁一人就被炮弹击中腹部,整个身体顿时弓起变形,被炮弹砸得倒飞出去,一连撞倒身后几名士卒。
有同袍在自己身边,是会觉得可靠,是能够壮胆,可是要看见身边的同袍一下被打得四肢飞溅,滚烫的热血喷了自己一脸,恐怕胆子立时也会掉地上,捡不起来。
明军火炮轰击,一轮下来,就打得清军肝颤。
他们距离明阵还有两里,要是结阵走过去,估计没到阵前,大军就已经崩溃了。
李本深脖子一缩,忽然喊道:“冲,散开冲锋!”
排成密集阵型的清军,这时内心早已快崩溃,如果不向前冲,发泄心中恐惧,那么在挨上几炮,他们就得拔腿后逃了。
明军的炮击,使得他们不敢聚集在一起,他们听见命令,忽然一声呐喊,便不顾阵型的发足狂奔,而他们一散开,明军火炮造成的杀伤,还真的小了一些。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绿营兵都散开狂奔,不少死脑筋的将领,还是命令士卒聚集在一起,结成严密的阵型,向前推进,而迎接他们的自然是明军猛烈的炮击,最终他们还是被打散,撒开脚丫子狂奔。
一时间,在广阔的战场上,无数人影操持着兵器,在旷野上奔跑。
一枚枚的炮弹,砸入人群之中,将人砸得飞起,将泥土砸得飞溅,场面极为壮观。
清军仗着人多壮胆,如潮水般涌向明军大阵,他们气喘吁吁狂奔了一里多地,很快就进入了两百步的距离,而就在这时,明军的铳手将铳平举,迎面打来了一波弹雨。
方才骑兵面对明军排铳时,由于骑兵冲击速度快,铳阵的威力并没有直观的体现出来。
当绿营兵冲上来时,密集泼来的铳丸,却几乎将前排的清军打倒了一小半。
弹丸打在盾牌上火星四溅,打在身体上,立时鲜血飞溅,一个大血洞出现,清军痛苦的栽倒下去。
有一名清兵把总,高举着战刀,向前冲锋,忽然腿上就中了一铳,他身体猛的栽倒下去,幸而他一刀捅在地上,半跪着稳住了身形,避免被后面的士卒踩死。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的庆幸,未来得及查看伤口,未来及哀嚎一声,一枚铳丸便击穿了他头顶的斗笠,他立时滴鲜血四溅,瞪着眼睛载倒下去。
后面的清军,踩着他的尸体前行,一名士卒方跨过他的尸体,身上就连中两铳,身体一阵抖动,便扑死在把总的尸体上。
清军士卒前仆后继,成片成片的像割草一样的扑死,但是清军人数毕竟众多,明军根本杀不完,他们还是用数以千计的尸体,扑开了一条道路,杀到了明军跟前。
李过不敢丝毫的犹豫,当即怒吼一声,“长枪手,上!”
就在清军搬开拒马,接近齐腰深的壕沟时,李过一挥手,站在铳手之后的长枪手,立刻从铳兵的间隙之间,执矛跑动上前,挡在了铳兵身前。
一名清军挥着战刀,跳下壕沟,想要爬上来砍杀明军铳兵,上前的明军长枪手,却忽然突刺,捅住清军腹部,一脚将他踹下壕沟。
怒海般的喊杀在明军阵前响起,清军狂奔近两里,力气不济,明军长枪乱刺,将清军捅死,直杀得血肉四溅,直叫风云色变,日月无光。
清军撞上了明军的大阵,喊杀声冲天而起,清军弓手进入射程之后,一边奔跑,一边弯弓满月,箭头斜指向天空,抛出一片箭雨,然后从箭袋内又取出一支箭矢,搭上弓弦,继续边跑边射。
天空中腾起的飞蝗,吊射入明军阵中,箭矢插在地面上,箭杆的尾翼震动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响。
清军箭矢射来,绿营兵冲上壕沟,明军的前阵在冲击下,慢慢有些变形,一部分铳兵已经插上冲刺,或者拔出配刀,参与到近战搏杀。
排铳射杀,这时候也变成了自由轰击,明军铳手焦急的装填弹药,然后瞄准清军,直瞄射杀。
激战中,明军阵前的壕沟里,不多时就填满了尸体,清军的损失异常巨大。
多尔衮知道以绿营的毅力,能冲过铳阵,撞上明军前阵与明军厮杀,已经十分不易,想要他们突破明军阵线,那是痴心妄想,并且绿营再攻一会儿,明军始终不退的话,绿营估计士气就要一泄千里了。
他看着明军前阵有些松动,顿时急声喊道:“快,趁着前阵激战,马军抓住机会,从两翼包抄上去!”
楼亲和瓦克达得到了多尔衮的吩咐之后,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深知责任重大,一得到军令,立刻催动骑兵出阵。
骑兵像两条大蛇,转了个弯,避开正面向明军两翼冲去。
当清军骑兵离开大阵时,王彦已经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他从容的放下千里镜,对棋牌官道:“传令炮队立刻调准方向,横冲马军暂蔽后阵,左右两翼准备迎接冲击!”
楼亲一刀打在战马臀上,战马负痛长厮一声,闪电般射出,他身后马军发出怒潮般的呼号,紧随他之后,飞速的驰骋。
两只骑兵,兵分两路而出,他们企图迂回绕过正在激战的明军前阵,去攻击明军的两翼。
然而楼亲刚迂回过来,迎头便遇见一阵炮击,骑兵顿时人仰马翻,纷纷坠地。
这让他内心瞬间一寒,未想到明军的火炮能够这么快的调整好方向。
另一边的瓦克达也遭受了同样的境遇,但是他们却并不停下,两人俱都领着骑兵冒着炮火冲击。
转眼间骑兵冲到侧翼两百步,左右两翼的明军铳手,立刻抬起火铳。
李定国、刘芳亮几乎同时拔刀在手,挥刀指向清骑,嘴中发出一声怒吼,“排铳,齐射!”
左右两翼的清军骑兵,这次都分为两波,第一波是弓骑袭扰,第二波则是直接撞击明阵。
清骑冒着弹雨,咬牙冲到阵前,齐射还击一波,立刻转向迂回,明军被箭雨干扰,阵型出现一丝混乱,后面近万骑军,直接扑向明阵。
明军火铳齐射,迎头打上去,清骑撞上拒马桩,马腹被尖桩捅破,骑兵被铳丸击中,连连落马。
清骑付出了极大的伤亡,突至阵前,但是这些伤亡,他们都能承受,因为一旦接近明阵,他们就已经准备屠杀了。
清骑前仆后继,进入七十步的距离,无论是战马撞上拒马将士卒甩飞,还是士卒被铳丸击落下马,都不重要,他们马上就要跃过壕沟,撞击明阵。
偏生就在这时,李定国却一声怒喝,“震天雷,一窝蜂!”
只见明军阵中,一队士卒匆忙从木箱中,拿出一个个铁疙瘩,他们点火之后,便拿着闪着火星的震天雷,向前猛冲,待冲到阵前时,立刻就奋力抛出。
于此同时,扛着一窝蜂的士卒也点燃了引线,无数火箭飞窜而出。
这些本来是用来守寨的兵器,可结果清军只攻了一回寨,没接近寨墙就被打了回去,让这些器械全无用武之地。
此时冲在最前的骑兵,已经可以看清明军的面庞,他们握紧了长枪,身子前倾,准备收割明军。
忽然一阵气浪袭来,战马和骑士便腾空而起。
前冲的骑兵,直感一股震天动地的力量袭来,无数巨大的爆炸声在身边响起,战马和骑士像冰雹一样落地。
一名甲喇章京,被战马甩落在地,他满脸血污的站起,目光有些呆滞的四望,只见周围的骑兵不停的被爆炸掀飞,无数拖着火光的箭矢,在身边乱窜,给清军打造了一处,无法逾越的死亡地带。
后面的清军骑兵见此,吓得呆滞,不少人,情不自禁的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爆炸过后,还幸存的清骑如梦方醒,忽然有人大吼了一声“快跑啊!”清骑便一窝蜂的转向,往回奔逃。
一些没来得及停下骑兵,顿时与人相撞,发出一阵哀嚎。
极少数的骑兵,冲过了爆炸区域,跃过了深壕,但明军士卒们,使长兵的,瞅准敌骑躯干就往马上戳,使刀的铳手们,则专捡马腿砍,不多的清骑片刻间就被明军淹没。
这时,明军中军忽然一阵鼓响,那龟缩在明军后阵的横冲马军顿时一阵躁动。
“横冲马军!杀!”等候多时的王士琇举枪大吼。
战鼓催人奋进,赵慎宽和秦尚行听到号令之后,两员悍将立时怒吼道:“弟兄们,冲!”语毕,他们高举着三眼火铳,打马出阵,身后马军趋之若鹜的从后阵冲出,直追败退的清军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