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进攻,娘子关已经有些残破,关城上处处是被火炮打出的凹陷,城头的墙朵也被削掉大半。
原本有姜襄亲领义军在,关墙虽然残破一些,可是清军也休想入关,但是姜襄一撤,情况立刻大变。
从天空俯瞰,长达两里的关墙,一具具穿着战袄,包裹着头巾的尸体,或仰或趴的散布在关墙上,猩红的鲜血从尸体下流出,汇集成溪流,冷却后被冰冻起来。
他们身上有的插着几枚箭矢,有的插着一把战刀或者半截长矛,盾牌和各种兵器,还有写着“明”字的旌旗四处散落,未熄灭的火焰在垮塌的关楼上冒着青烟。
娘子关,长城第九关,山西的东大门,被清军攻破了。
姜襄主力连夜撤退之后,断后的人马在军心动摇的情况下,苦苦坚持四日,最终被清军攻破了这座他们猛攻三月也未曾拿下的雄关。
山西东线门户大开,清军铁骑,可以直入山西,整个三晋大地,都将沦落到清军的魔爪和铁蹄之下。
山西的地形在北方相对而言比较封闭,当年流寇霍乱的地区主要是关中和河南,清军祸害的地区主要是河北和山东,山西因为有大山和黄河的环绕,所以比较安全。
山西在北方算是保存比较好的一块地区,人口众多,商贾遍地,是清廷主要的赋税来源。
这次山西的背叛,彻底激怒了清军,一场无道的杀戮和清军人为制造的恐怖,将笼罩三晋大地,给生活在此的人们,带来深重的苦难。
关门被清军打开,士卒没有清理关墙上的尸体,楼亲便领着清军主力,骑着战马进关。
在关门两侧,握着长矛,穿着袄子,带着红顶斗笠的河北绿营,站立在两侧护卫,楼亲领着白甲八旗骑着战马从门洞通过,“咚咚咚”的马蹄踩在地面上,清军的铁蹄,终于再次践踏在三晋大地上。
几名衣甲破烂,满脸是血,身上受创的义军将领,被清军押着跪在道路旁,楼亲打马经过,勒住战马,扫视了他们一眼,厌恶道:“还留着干啥?敢反抗大清的统治,全都给我杀掉!”
“喳!”为首绿营千总立刻行礼,站在后面的清军,当即齐齐一脚,将被反绑着的几名义军将领踹得扑倒在地上,再拿起手中长枪狠狠刺下,然后抽出再刺,鲜血飞溅,场面残忍。
楼亲看了会儿,见几人被捅得满身窟窿,死得不能再死,才夹了下马腹,以胜利者的姿态继续前行,到了关后面已经空了的义军大营前才停下来。
这时一名穿着马蹄袖官袍,戴着碗帽的绿营将领,按着战刀疾步走出来,在楼亲面前,单膝禀报道:“启禀王爷,叛军的大营已经空了!据卑职审问,叛贼姜襄撤兵已有四日!”
这点楼亲早有预料,若不是姜襄撤了,他不可能这么快,拿下娘子关。
至于姜襄为什么撤兵,楼亲也能猜到,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瓦克达破了潞州,从南面向娘子关杀来,威胁姜襄侧翼,使得姜襄不得不撤兵,二是金国出手,姜襄的后背完全暴露,让他只能退守太原。
是哪一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姜襄退了,他的大军终于冲入了山西。
娘子关离太原不到三百里,已经过去四天时间,追是追不上,不过他必须尽快赶到太原,不能给姜襄太多准备的时间。
楼亲面色一沉,当即急吼道:“传令下去,前锋急行,今晚赶到阳泉,鸡犬不留,纵兵一夜!”
清军在关外苦战近三月,士气有些颓废,必须要有一场屠杀,来激发大军的士气,而且清军要制造恐怖,让三晋胆寒。
众多满将闻令,眼中凶光闪烁,出征这么久,他们渴望发泄,忙纷纷领命。
随着姜襄往太原撤离,从娘子关到太原几乎是不设防的状态。
楼亲一声令下,清军骑兵呼啸而出,一路驰骋,沿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姜襄撤退时,派人通知了沿途州县,阳泉的义军和官员,跟着姜襄一道撤往太原,城中的一部分百姓躲到四野,另一部分将刚减掉的头发又剃掉,然后拖下汉服,换上满衣带上满帽,准备重做大清的顺民。
这无可厚非,仗不能天天打,对于普通人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光复河山,不是民族大义,是活下去,这是动物的本能。
天黑时分,一队白甲八旗冲到阳泉城外,城中的义军人马早已撤走,城内的百姓自是不敢抵抗清军,直接开门放清军入城。
留在城中的士绅大户,找来全城的富人,凑了一笔买命钱,并让人杀鸡宰羊,备好酒水,款待入城的清军,期望能逃过一节,然而这群畜生方吃完,便立时翻脸,屠戮就从酒宴开始,直到蔓延全城。
黑夜中,阳泉城内火光交织,凄厉的惨叫,妇人的哀嚎,老者的求饶声,交织在一起,地狱也不过如此。
被屠杀的不只是阳泉,清军一路向西,杀戮一路蔓延,沿途所过之处,尽数被屠杀干净。
山西反清,对于北方的影响太大,多尔衮只能用残忍的杀戮,来震慑北方,让所有的汉人都敢到恐惧,不敢反抗,他们十多万满人,才能座稳江山。
清军一路烧杀,确实制造了恐怖效应,杀得三晋胆寒,许多百姓都往山里逃,更多的则被清军一路赶着奔向太原,根本不敢抵抗。
太原以东,六十里外。
旷野之中,逃难的人群,一队接着一队,男人们推着小车,挑着扁担,女人们背着包袱,扶老携幼的向西面逃去。
“清军追上来了!快走!”一片惊呼声响起后,本已疲惫逃命的百姓提起最后一口气,仓皇的向前涌动,他们见清军骑兵追上来,队伍的后面立时一阵骚乱,绝望的百姓忍不住哭了起来。
清军骑兵满脸狰狞,手中的长枪都沾满了鲜血,数千骑兵早已化身禽兽,对于普通的老弱一点也不手软,没有一丝正常人该有的恻隐之心,几与禽兽无异。
战马飞驰,清军们在马背上歪了身子,手中的兵器向后收回,对准前面的猎物,每个人面目狰狞如同禽兽。
一队清骑追上,长矛突刺,战刀乱砍,无数人在哀嚎中倒在茫茫血地里,道路上瞬时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