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车雨的家是个大竹苑,四周没有邻里,只有绿色的青竹、小野的花朵、还有可爱的生灵作伴,苑里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个石头堆成的坐子,还配上了四块颇合体的石凳,苑里有四个屋子,两间起居室,还有两间屋子被用作柴屋和厨房,在绿苔藓爬满的台阶上空了一块地,刚好在院子和屋子中间又用葡萄藤搭建成一个别致的小厅,风情俱在,好不浪漫,在竹苑深吸一口气,顿感心自在,幽静一片,清新一阵,竹林作伴,香草相依,曼妙的生活,飘逸的空间,真是人间桃源。
俞车雨每日有做不完的事,每日早睡早起,天刚亮就见她背着竹篓向芽湖走去,太阳西斜才归家,这时竹篓里已装了满河蚌,晚餐过后,燃灯借光将取下的珍珠嵌在罗裙上,每月都能置好一件珠衣,然后到媓城把珠衣卖了,换一些日常用品。
一天,俞车雨拉着若烟到院子里,将织好的珠衣铺在石桌上,珠衣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雨车雨眯眼笑了:“阿芝,没有见过娘做的珠衫吧?你看看多好看的衫子!”
若烟看到了璀璨的珠衣即刻回想到过去——“爱纠缠,情深深,珍珠!珍珠!不知道杨哥哥还记得若烟穿上珠衣跳舞的样子么?”
“杨哥哥是否还记得若烟所做的诗?——‘绕步悠悠,珠光灼灼,美人独舞,步步金摇!’这一曲舞,那一首诗,两人深情相拥,呵呵,杨哥哥,你还记得若烟么!”
若烟心中一紧,放下手中的珠衣,转身向卧房奔去,锁上门,心痛得靠在门上,她蹲了下来,风透过窗缝,若烟朝着风的方向望去,正好望见那梳妆台上的铜镜,诡异的光偷窥着她的心,不断地叫唤着她——若烟!来啊!来啊!
心魔牵引着若烟一步一步地靠近梳妆台,她垂下眸子不敢望向铜镜,那镜子里有什么!有,什么都有!有嘲笑她的影子!若烟将头埋下,趴在台上,猛然间,握紧拳头,眼神穿入铜镜,那人!那人在看她,她也在看那人!
滋味莫名涌动,是恨?是痛?是??却是什么也不是!若烟的手细细地抚摸着脸,好陌生——三道刀疤刻在脸上,狰狞!恐怖!所有噩梦在纠缠着她!若烟痛喊:“不!你一定认不出我了!我的绝色容颜已毁!不再是钟城之最,杨哥哥你一定不认得了!我,我已经配不上你,我是阿芝!再也不是若烟,不是!”
俞车雨看到若烟的突变,一直在门口急得团团转:“阿芝!快开门!怎么了!快开门!”
“阿芝!听娘说话!不要想!阿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不嫌弃你!你永远是娘的好女儿!阿芝——”
“不要哭!不要哭!”
若烟一直在听俞车雨的话,她擦去泪水,神智恍惚地为俞车雨打开门,故意镇定道:“娘,我没有事,今日不是要贩衣么?快去吧!”
俞车雨绕到若烟面前:“真的没事?”
若烟掩饰着笑了笑又点了点头:“娘,不用担心,你看我又笑了,快去吧!”
俞车雨伸出手想触摸若烟的脸上的伤口,若烟低头惊恐地往后退了退,俞车雨笑了笑,没有再再尝试,定声说道:“没事就好,嗯,很漂亮,娘去城里贩衣,好好在家待着?”
若烟点头说道:“娘放心,我很好,早点回来!”
俞车雨走到院里,将珠衣裹好踏出苑门,边走边走时不放心地回头看看若烟,若烟站在苑口送别,一直等到娘没有再回头,才走进苑。
若烟走进房间望了一眼铜镜,便匆匆将铜镜收到盒子里去,塞进床底,叹了一口气:“就让我把忧伤埋在心底,若烟已经死了,这个世界再没有钟城第一美女若烟,只有竹苑深深的阿芝!”
若烟将发挽起来,把裙角缠起,望了一眼床底的影子,是的!所有的记忆都将随着铜镜一起扔进床底!没有人可以救自己,只有自己好好活下去,重新开始!她走出了房门,拎起竹篓,向芽湖走去——她要做个好女儿,帮娘分担所有的事。
芽湖的湖水很吸引人,整个湖面如一块完整的美玉,如果是原来的若烟一定会为芽湖作上一首诗,若烟使劲甩了甩头,想要甩去原来的身影,她倒吸一口气,走向芽湖。
奇怪的事情,离芽湖越近若烟的心就开始加快心跳,她已经不知道这是来竹苑第几次下湖了,每一次到芽湖边时,内心总是慌慌作怪,若烟定神望着眼前的湖水,湖水突然诡异得很,眼前的湖面突然变成一个个小鬼欲将人吞噬,天空开始重叠,那是她么?
一阵蓝光,眼前一片昏暗,接着若烟的身体开始泛蓝,蓝色印迹在眉心唤出——若烟不见了,一个鱼尾人身的蓝发精灵出现在芽湖边上——
“啊!”阿媛伸伸懒腰,“好累啊!”——原来是鱼媤媛化身了。
“哈哈!”阿媛睁开蓝色的眸子,“是人间呀!哦!哦!我到人间了!哈哈,白白的云,还有,和湖底的云草一样的颜色,是绿的,哈哈,这就是姑姑说的竹子?”阿媛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又摔倒在地,一只蓝色的鱼尾巴,亮在了眼前。
阿媛反到被自己吓了一跳:“姑姑!姑姑!我怎么又变成原形了!不要!不要!我要我的脚!姑姑,教我嘛!哎!每次都这样”
---------“附身于她,要记住恢复原形时,你的灵力大减,必定是鱼尾人身!”
“啊!好不容易与若烟合体,以为可以好好玩一阵的!哎!若烟啊,若烟,都怪你!呵呵,快点实现你的心愿吧,这样我也有几天游戏人间的时间了!”阿媛拍拍脸颊,自言自语,一头蓝发在风中飘曳,“还有啊,不要为你的容颜哭了,到时候自会帮你复原的!”
阿媛平躺在地上,望着蓝蓝的天,幻想着白云当作棉被——“不要在芽湖边呆太久!否则鬼使者会抓到你的!”
阿媛笑了笑:“老是有姑姑的声音,姑姑一定用她的灵力控制我的头脑,怎么全是她的话!”
阿媛合上手拜着天:“放心吧,我会把握好时间的,等下就还给若烟,谁让我念错咒语呢?哎!”阿媛自恋地看着蓝色的天空,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人间空气,过了不久只见她唤出一阵蓝光,蓝光闪过,她又恢复成若烟的样子,芽湖依旧风平浪静…
在梦里——若烟的嘴里塞满了布条,全身被麻绳捆得紧紧的,红彤彤的花轿嘲弄似的一颠一颠的,她奋力挣扎着,在窒息的气氛里寻找出口,若烟摸索着从裙带中找到小紫塞的那把短刀,一点一点地尝试割开绳索,刀口将皮肉与绳索一起破坏,嘶嘶的声音在耳膜间不断捣鼓,绳索断了,若烟松了口气,拔出口中的布团,短刀抵住胸口,看着那一张张猥亵的脸面,奋然转身跳如芽湖,空中弥漫着发晕的障气,那红色的嫁衣飘在空中,白色长衫在风的亲吻下消失在芽湖中……
若烟醒了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竹苑,此时俞车雨正坐在桌前捧着热气腾腾的药碗低头呵气,若烟下地接过药碗,泪水直落碗里:“娘,我又让您担心了。”
俞车雨笑着说:“还好回来的早,否则就要把阿芝给弄丢了,下次可不要再去芽湖,你一见芽湖就犯晕,太危险了,来来,让我们算算这是第几回了?”
“啊!”若烟抬起头,破涕笑了,“娘,我不会自己去的,下次和娘一起,阿芝永远不离开娘。”
俞车雨刮了刮若烟的鼻子:“快把药喝了,娘有东西给你。”
若烟咕噜咕噜把药汁灌下肚,把空碗递给娘看:“咯,我喝完了。”
俞车雨取来一个锦盒,打开盒盖:“看,这是娘用珠衣换回来的。”
俞车雨轻轻地将盒子里的东西捧了出来,那是一套衣裙——紫色的罗裙镶着金边,是用上好的纱与绸制成的,在裙角和袖口上还缀着蓝色的小水钻,俞车雨又从盒子里拿出了另一件小物,是与衣裙配套的紫色面纱。
一股暖意油然而升,若烟将脸静静贴在紫衣上:“好漂亮!”
俞车雨笑发:“快,换上让娘看看。”若烟点了点头脱去素衣,换上紫衣,戴上面纱,俞车雨啧啧作声:“我的女儿真漂亮。”
看着俞车雨舒展开的笑容,若烟心道:“自从八岁娘过世后这样的幸福再没有过,就算是拥有钟城倾城之貌又如何,还不如普普通通过此一生,此刻我真的很幸福!”
若烟挑动着长长的睫毛,绝望的心在俞车雨的笑颜中渐渐被融化开来,她偎依在娘的身旁静静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