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见面的时候,朝夕先到,白雪一会也来了。
两人并排坐着等顾寻和齐北北。
“哇,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林朝夕你变化很大啊。”白雪客气地说,“似乎变稳重了。”
“都在职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不稳重点不行啊。”
“你现在是公关?还是总监。很厉害呀。”
“是啊,做这行有些年头了。”
两人闲聊着,顾寻和齐北北来了。白雪看到顾寻又愣了愣,直到朝夕起身介绍,这才回过神来。
“介绍一下,这是齐北北,是当事人。另一个是……算了,另一个你也认识。”
朝夕是故意的。
顾寻笑笑,主动伸手和白雪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白雪看着顾寻,和他握手,好像还是有点娇羞,“是啊,没想到在这遇到你。这你是女朋友?”
白雪转头看了看齐北北,“你好,我是白雪白律师。”
齐北北客气笑笑。
顾寻解释说:“啊,不,北北只是我的一个学妹。”
白雪听到回答,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又听顾寻说:“但白律师身边那位是我女朋友。”
“嗯?”白雪转头看着旁边的林朝夕,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笑着掩饰尴尬,说:“你们俩还在一起啊?这么久?”
朝夕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宣誓主权,“没办法,我一直缠着他,不让他走。日子久了,他也只好妥协了。”
四人落座后,边吃饭边讨论齐北北的事情。
白雪的建议是:“我觉得在律师公证遗嘱前,最好不要和齐家人有接触。若一旦签署自动放弃遗嘱的条款,那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补救了。”
但朝夕态度坚决,说:“北北是一定回去的。还劳烦白律师想想,怎么才能在她回去的时候规避掉这种麻烦。”
齐北北和厉慧通完电话后,才知道厉慧是来让她去参加齐钟葬礼的。她边切着牛排,看似不在意的样子,“我觉得厉慧这回肯让我回去,肯定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虽然也不待见我,但至少会认我也是齐家的女儿。”
“如果是齐老太太的意思话,那事情可能不会这么麻烦。”顾寻说,“ 就像北北说的,齐老太太认她是齐钟的女儿,虽然不愿让她分走家产,但也不会太过奚落或欺负于她。”
朝夕点点头,“嗯,如果只是齐老太太的意思那最好不过了。就怕……”
白雪接话说:“如果齐小姐是一定要回去的话,那可以这样,只参加完葬礼就走,不要与任何人接触。如果真不得已与齐家人接触上了的话,也不要过多说话,一切由我代为发言。齐小姐看这样可好。”
“只要能回去参加爸爸的葬礼,怎么样都好。”
齐钟的葬礼用了国外葬礼的形式,先把棺材运人教堂,由一位教士念悼词并祈祷,然后用一块天鹅绒棺罩遮盖住棺材送往墓地。接着在墓地上由神父为其祈祷词和经文,然后是圣餐,最后为告别仪式。
齐北北那天去的非常早,一早就在教堂里等着。
没等一会齐跃先来了,他没和齐家的大部队一起走,一人驾车先来到了教堂,一开门看到齐北北在那,身边坐着顾寻和白雪。
“呦,我还以为我是最早的诶,没想到我这妹妹比我还勤快啊。”
仍是讥讽的话。齐跃看看顾寻,凑到齐北北面前说:“换男人了?这个看着比上一个有钱。诶,是不是上一个养不起你,你就换人了啊?”
齐北北狠狠瞪了齐跃一眼,没和他吵。在教堂这种地方争吵,确是不合适。
顾寻见齐北北吃亏,便三言两语转走齐跃的注意力,“小齐总,你好。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哦?”齐跃费力地想,“你谁啊?”
顾寻礼貌地笑笑,“你慢慢想,不着急。”
等了一会,丧葬车到了。
跟在丧葬车后面排着一长条的私家车,每辆都是好车。看着排场很大,却也难掩落寞。
齐北北一听汽车的鸣笛声就站了起来,紧张地站在门口等着。
她没有哭,而是全程都静静看着。看着棺材被小心翼翼地卸下车,看着棺材被抬进教堂,看着棺材上放着齐钟的黑白照,看着教父祈祷,看着教堂里的众人演戏都很是难掩伤痛,再看着棺材被送往墓地,看着棺材入土,看着那黄土一撮一撮埋住她深爱的爸爸。
齐钟对齐北北不算好,他严厉又不苟言笑,平常还忙,总不着家。齐北北能半个月见他一次就很不错了。可他又是唯一关心齐北北的人,用他的方式,关心齐北北的学习,关心齐北北的生活,偶尔还会问两句她的感情状况。
齐钟不算一个好父亲,无论是对齐北北来说,还是对齐跃来说,他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太忙,又太傲,认为对待儿女只要能让他们吃好穿好,想买啥就买啥就好。他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算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对生活这一面来说,他活得很失败。
可他依然值得被挂念,仍然有人会为他哭泣。齐北北默默哭了,眼泪肆意流着,也不去擦。而齐跃握紧了手里的车钥匙,沉着脸没说话。这辆车是齐钟送他的第一辆车。
厉慧带着帽子,黑纱盖住大半脸,看不见表情。只是当神父的经文念完后,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走好。”
葬礼上厉慧并没刻意刁难齐北北,甚至都没注意到齐北北。等结束后,白雪催着齐北北要快点走,先走一步,避开和厉慧的接触。
齐北北感情正上头,不愿离开,哭着闹着想留在这再陪陪齐钟。
声音闹得大了,厉慧听见了,就往齐北北这走来。
顾寻和白雪都做好了防备,可厉慧却只是递给了齐北北一张纸巾,说:“哭一会就算了,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做。一切都还没结束呢。”
这话不知是厉慧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齐北北说的。
厉慧这回真没为难齐北北,给了齐北北纸巾后,就坐车离开了。
齐跃倒是在墓园里多站了好一会,直到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才悄声离开。
齐北北坐在齐钟的墓碑前,手里捏着厉慧给的那张纸巾,也不说话,就是一直哭。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掉。下了雨也不离开。
顾寻借来了伞,递到她手里,她就接过,却仍是坐在那。
顾寻也不劝她,和白雪两人站在不远处的建筑下避雨。
白雪看着齐北北的背影,她一身黑衣,又撑着黑伞,活像一株长在草地里的黑蘑菇。如此孤独。
“齐小姐和齐董事长的感情真好啊。”白雪说。
顾寻没接话,他知道齐北北不止是在悼念齐钟,她也是在同过去的自己告别,同过去的一切彻底做一个了断。
不知过了多久,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一直很昏暗。雨势渐渐大了起来,也不见停,噼里啪啦地敲在雨伞上。
齐北北终于回过神来,拿手里早已湿透的纸巾擦了擦脸,“爸,我走了啊。你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