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五年五月初一,一道诏书从天阙发出,周知中外,罢王黼特进,少宰位,出知商州。罢童贯知枢密院事,河北三路安抚制置使位,出为楚州观察使。商州楚州,都不是偏远军州,也还算是繁华所在。官家虽然不声不响的将伐燕战事有关这两人的首尾了结,可是还算是照应他们。
这份诏书副署的,正是老公相蔡京之名。蔡京此次复相,也没什么太大动静,风不动水不起的就悄然以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之位,执掌政事堂。与此同时,小蔡相公,蔡京的那位和老爷子有些生分的公子,也罢少宰,河北三路安抚制置副使位,只领翰林学士这清贵名目,手中再无半点实在差遣。
如许安排,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一纸诏书,就将老公相复相,王黼童贯去位的一天大事全部安排了。也将王黼童贯之辈,在几年间搜刮六千万贯伐燕军费,引得天下骚然,伐燕战事中死伤军将士卒五六万,西军四军生生打残废了一军,另外三军也和朝廷大为离心,各自暗图自保,大宋上下被这场持续几年的战事拖得筋疲力尽,府库空虚的罪过,也就算遮掩得干干净净了。
汴梁都门中人,谁也没有关心这场战事到底会給大宋带来什么深远影响。反都在注意着此等朝堂变故会給各自团体带来什么势力消长,各人升官图到底会有什么影响,哪些热灶要赶紧烧,哪些冷灶却也不能放过上头。
蔡京复相,那是大家早就料到的事情。现在政事堂当中两位参知政事,一位是尚书右丞李邦彦,一位是尚书左丞赵野。李邦彦是出名的浪子宰相,虽然和王黼不和,但是当年也是攻倒老公相的主力人手,此次老公相复相,虽然还没来得及对付他,想必这位浪子宰相也是不安于位,迟早要求去了。
至于那位尚书左丞赵野,是规规矩矩的官僚出身。一路顺风顺水的做过来,无论在哪个位置,都是伴食画诺的人物,谁也不得罪,党争也搀合得少。凭着资历也熬进了政事堂。这等无用官僚,反而是位置最稳的,政事堂中少不得此辈点缀。
蔡京复相,政事堂为之一空,就有一两个位置空闲出来。这个时候不争,什么时候去争?
至于王黼童贯,却也不能落井下石的去踩两脚,那位隐相大人,在朝中宫中地位都稳得很,一时连蔡京都无法动摇。此次王黼童贯的处置不疼不痒,想必也是隐相出手回护。蔡京毕竟年老,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这个时候烧烧两人的冷灶,未必不是着眼将来的事情。
童贯的知枢密院使位置空出来,现在呼声最高的就是知枢密院副使吴敏坐升。这清流一党,此次北伐战事寸功未曾有,劳绩也未曾有。据说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两人在燕京还闹了一个灰头土脸,差点不可收拾。可还是一个稳稳的西府位置到手,这叫人如何说去…………林林种种,汴梁都门当中全是这种暗流涌动。反而将燕云初复地方如何更复,备边人马如何筹措安顿,西军团体如何安置,还有神武常胜军入三衙充实中央禁军这等关系大宋将来安危的绝大变故置之度外,认为不过是些等闲细务。还有些有心人,顿时就上书恭贺官家北伐告成,成太祖太宗未有之功业,正当加尊号禅泰山,装点极盛气象。这个时候正是升官图要紧的时候,马屁拍上,在官家心里留个好印象再说。
一犬吠影,百犬吠声。现在各派消长,水实在太深。一时不好下注,歌功颂德总不会错。花团锦簇的贺表顿时流水价的朝天阙送去,倒是粉饰出一片太平景象。仿佛此刻官家已经远迈三代,为亘古未有之一帝。而大宋也何偃海清,丰亨豫大,垂之万代而不替。
对于汴梁都门百姓而言,都门哪怕贩夫走卒,都有一分自傲在。除了这天子脚下,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此前燕云危急,战事变化剧烈,如唱本一般好看。大家自然就议论纷纷,兴致勃勃。现在燕云打平了,这新鲜感自然就少了许多。现在正是由春快要入夏的时候,万物生长正是繁盛时候,城外柳媚花红,汴河上舟楫纵横,城内喧嚣热闹,正是游宴的最好时节。有百般耍乐可以为之。加上百年敌国辽国覆灭,燕云十六州已经克复,西贼也是再没有当年凶悍,大宋正是边疆无患,四海升平的时节。这个时候再不高乐,还等到什么时候?除了手中交钞不断贬值,渐渐米珠薪桂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忧心的所在。
汴梁天阙朝堂,里巷瓦舍,都是一番太平气象。在千里之外,几个月前还打得如火如荼,大宋边军将士,燕地百姓打得尸山血海的景象,仿佛就从未发生过一般。
在这样一派景象当中,却还有潜流在暗自涌动。真正能左右这样一个帝国未来动向的人物,已经开始了暗自角力——或者说,这朝堂争斗,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大宋现在的权力中枢政事堂,从皇城宣德门入转向西行,在皇城西角有一片建筑,就是尚书省明堂所在。
宋朝虽承唐制,设三省六部。可是这三省六部长官多为虚衔,不得旨意不能理本部事。更不用说三省长官多设衔而不委官了。中枢权力机构实际为中书门下,最高长官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来为了分散相权,又加设参知政事位,作为实际上的副宰相。
王安石变法,这中书门下机构被撤销,复设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为正宰相,再加四名副宰相,分别为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尚书右丞。王安石去后,三省合一,官名却不曾变化。
到了蔡京登相位,大权独揽的时候。虽然他打着新党旗号,却未曾改变三省合一的制度。原因无他,权力更大一些耳。蔡京最薰灼的时候,以太师名义总领三省事,为少人掣肘,只设两名副丞相,尚书左丞兼门下侍郎,尚书右丞兼中书侍郎。改名为太宰,少宰。所有人当仰其鼻息,其相权之大,除北宋开国赵普外第一人。王黼当年就是为蔡京所提拔,以少宰位进政事堂为辅翼的。
蔡京上次罢相之后,王黼领政事堂。他却没有蔡京的底气,只是以少宰名义领政事堂。而政事堂副宰相,却又尽复旧名,也增加到四人之多。太宰少宰名义却仍然没有废除。新旧错杂,很是花团锦簇。
宋朝官制,向来就是这样纷繁复杂,自相矛盾。仅仅中枢机构就弄出这么多花样来。不过这政事堂办公地点,却始终未变,都在皇城从宣德门入的西南角落处。沿着政事堂朝北直走,过左银台门,左嘉肃门,会通门,就到了大宋官家居所禁中。官家居所和政事堂就在一条中轴线上,两两相对,可见政事堂在大宋政治体系当中的地位。
此时此刻,政事堂名堂当中,一片安安静静。两边的舍人院中的知制诰和直舍人院,孔目,吏,户,兵礼,刑的堂官们,都心神不宁的不时探头探脑,向着中间明堂望去。原因无他,这是蔡京复位以来,第一次到政事堂中办公。举朝都在仰望这位老公相复位以后有什么动作,大家这官位是不是还能保住,或者更进一步。蔡京复相这头几日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明里暗里关注!
政事堂为大宋中枢所在,这气派自然不能小了。明堂建筑精洁,焚的香都是上好之物。青衣璞头的吏员穿着软底便鞋无声奔走,明堂竹帘之后,隐隐约约就能看见人影闪动。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蔡京今日第一次来政事堂办公,没有召旧党羽,也未曾有什么其他举动。却召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前来议事,正是现在领三衙禁军的太尉高俅。
在明堂之内,四下都没什么遮挡。只是以竹帘隔绝。夏日放上冰盆,冬日加上炭盆。如此格局,正是表明为政一秉大功,无不可对人言者。政事堂的相公们年纪青壮还无所谓,象蔡京年老,就有些支撑不住,前些年为相的时候,官家特许冬日可以在家理事。荣宠一时无双。此刻才告复相,又是春日风和日丽,蔡京自然也不好再摆那个派头,安坐在明堂当中。
他一身紫袍,玉带围腰,带着长翅纱帽。气色比在家的时候竟然好了许多,看不出是近八十的老人了。现在正全神贯注,脸上略微带着一丝笑意,看着眼前之人。
他面前坐在下首的人,六十许的年纪,看起来却比蔡京还老上一些也似,脸上堆叠的都是皱纹,脸色蜡黄,病容深重。虽是春日,官服里面也衬有皮裘,偶尔对答,话语中中气不足,语音微弱。
此人正是开府仪同三司,做到武官顶峰太尉,执掌中央禁军三衙十余年。一直为徽宗心腹的高俅了。
~~~~~~~~~~~~~~~~~~~~~~~~~~~~~~~~~~~~~~~~~~~~~~~~~~~~~~高俅此人,并不是后世列为北宋末年的六贼之一。出身虽然不好,因巴结上潜邸中的徽宗而飞黄腾达。可是既然是武官身份,虽然执掌三衙。而且还不领边事。自然就谈不上什么为恶。反而是为人甚为低调,牢牢把持着三衙拱卫汴梁内外。并不如水浒传一书当中那个奸臣大白脸的模样。因为他是徽宗旧识,又忠心低调,不管台上来去如何,他的位置总是稳稳不动,朝中诸公虽然不会主动招惹他,但也不甚在意他。朝中变动,和一个武臣太尉商量什么?至于中央禁军兵备废弛,几无可战能力,这是大宋多少年积弊使然,这位高太尉的责任,并不算是很大。
转眼间这些年下来,高俅已经垂老。到了宣和五年身体越发的不成了,平日都在家中养病,今日是蔡京见召,才不得不前来。稍坐一阵,就觉得已经精神不济。
蔡京看着高俅脸上病容,温和笑道:“太尉劳苦,这身子还好些了么?”
高俅苦笑,摇头道:“多谢太师动问,自家身子自家知道,要好是难了。只是官家恩重,只要残躯在世一日,就得报官家天高地厚之恩一日。太师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只要在下挣扎得动,总要为太师分忧一二才是。”
以高俅这官家心腹地位,在蔡京面前也不用太过卑躬屈膝。他隐隐约约也知道蔡京召他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这个也是官家现在大为烦心的事情。正好听听蔡京的盘算到底是什么,才好做计较。
蔡京一笑:“太尉国之栋梁,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劳烦太尉亲来,还不就是为了三衙废弛之事…………蔡某老矣,本想在乡里悠游荣养。可是官家厚恩,再度畀以蔡某政事堂之位,就不得不再为国事操劳一二…………此次北伐战事,本有祖先神灵庇佑,官家威德,当一鼓而拔,底定燕地。孰料哪怕威名素著之西军,仍然打得加倍艰难,更有环庆军丧败。若不是一个萧言横空出世,这燕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底定下来,平白就生出这么多事端…………”
外面光线照进来,蔡京到老仍然是那副面如冠玉的模样,风神不减当日。侃侃而谈伐燕战事,一副忧心国事的重臣模样。高俅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
“…………西军已经为健者,却仍然如此不堪。现在更是挫动了元气。太尉深知兵事的,更不用遮瞒。三衙现在比起西军,更是不堪!此次北伐,从三衙当中挑选两万号称精锐,却连河间府以北都不敢去,前面败报传来,竟然大半一口气跑到了真定!这样兵马,如何能战?辽国虽然底定,可是女真在北面又是浸强,如此下去,西军就算留在北面,那西贼又如何?大宋难道就指望西军这不足十万的兵马?”
蔡京越说,脸上忧色越是深重,最后更是向前倾了一些,一副和高俅推心置腹的模样:“…………还有更不忍言事,国朝祖制,就是外轻内重。现在内重是完全谈不上了。长此以往,就是边疆无患,唐末军镇之事也未必不能见于当代!官家深忧,大臣焦灼,正是为此。三衙禁军,必须重新整练起来!”
说到这里,蔡京向后一仰,满脸严肃神色,盯着高俅缓缓道:“太尉,蔡某此言,并不是只对太尉。三衙积弊,垂数十年,虽然是太尉大才,如何能一一料理干净?蔡某年迈之人,复登相位,为国事计,就不得不破除情面,为大宋除此积弊了…………太尉以为蔡某此言如何?”
高俅脸上还是那副病怏怏的神色,静静迎着蔡京到老犹自逼人的目光。淡淡道:“太师苦心,在下如何能不明白?在下尸位素餐这些年,实在有愧于心。太师所言,句句是实…………三衙在册兵将及都门左近禁军各军,垂五十余万。要彻底清理积弊,神仙来只怕也是难为…………官家天聪,此次调神武常胜军入卫,在下查看册簿,神武常胜军几九千精锐,野战争胜之能,还过西军。以这九千精锐,再充实整练,数年之后,当有几万能战之师了罢?这内轻外重局面,似可稍稍挽回。将来一旦有警,都门也算是有劲旅出援备边了………太师见召,可为的就是此事?属下一定尽心尽力,办好神武常胜军入卫事宜,必让此劲旅顺利编入三衙,为汴梁都门长城。”
高俅难得说这么一长串话,他本来就是重病之身,此刻更是中气不足,忍不住就喘成一团。
蔡京忙不迭的起身,召一名吏员进来,轻声吩咐:“倾一碗参汤过来,让高太尉将养一下。”
吏员忙奔出去,蔡京也不坐下,起身缓缓在明堂内走动。
没想到今日复相第一桩事情,见的第一个人。这高俅就跟老夫装傻!
蔡京对高俅所言,自然是正大光明。可是内心里面,还是为的党争事,为固自家权位事。上次罢相,他被王黼和他背后的隐相梁师成攻下。对到老权位之心不曾稍减的蔡京而言,实在是奇耻大辱,又引为深刻教训。王黼之辈发力,就在北伐事情上。再联络了掌握着西军重权的童贯,一下就将对西军没什么影响力的蔡京赶下台来。大宋虽然号称以文驭武,但是在需要动兵的时节,秉政之人是不是能掌握大宋不多的那些可以野战争胜之师就成了相当重要的条件。
蔡京不是对时局一无所知之人,女真崛起,他如何不能看在眼里?他日北地只怕就要多事。西军他虽然联络了老种,但是老种对他并不是卖身投靠,不过是借他之力用来对付童贯。开出的条件也是要让西军尽快回到陕西诸路他们的老窝。要是他还如童贯一般压迫西军,让他们常留北地备边,只怕老种这老狐狸又要反水了。他虽然复位,可是那位隐相在禁中还是稳若泰山,吴敏耿南仲之辈,现在也渐渐不如当日驯顺,也有争位之心!
将来女真必然在北面生事,用兵的日子长着呢。要是对战事掌控不力,说不定就是将来对手再度发力的张本!更不用说那吴敏已经接了知枢密使的位置,对军方动手脚施加影响更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他蔡京更要提防不要再出来一个童贯!
神武常胜军入卫,已经是必然之事。不管朝中哪派,对神武常胜军寄予厚望是必然的事情。外重内轻,始终是文臣最担心的事情。掌握住这支汴梁将来最有战斗力的军旅,将来一旦边事发生什么事情,在朝中声音自然就是最大。
可是翻检夹袋,蔡京却实在没有什么能对神武常胜军施加影响的人选。他是靠理财和打着新党旗号登上中枢之位的,要文臣实在是大把,要自己结以恩义的武臣却是寥寥。说实在的,他蔡京当日也看不起这些武臣。却没想到,时势易移,现在武臣地位,不知不觉居然有些重要性了!在未来边事必然不轻,而大宋能战之军越来越少的当今,更是如此。
正因为如此,蔡京将主意打到了那个还未谋面的萧言头上。他已经盘算将萧言塞入枢密院中行走,保持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力,甚而掌握三衙。只要能练出几万能战三衙禁军,那他蔡京的地位就若磐石之安。
萧言差不多也是可以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南归之人,和汴梁都门各派没有什么牵绊。此次北伐事了,也算是得了他蔡京的恩义,得到超迁。回到汴梁,再加以笼络,未必就不能成为心腹。而且萧言对神武常胜军也有绝大的影响力,这支军马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平日里在汴梁为他掌握住三衙,将来有战事,萧言可以出为安抚经略,秉承他的方略行事。只要他蔡京在一日,这中枢地位,就再不会如前次一般动摇!
在内心里,蔡京还隐隐约约有一个感受,却是不能说出来的,甚至是想都不愿意去深想的。
…………此时大宋,也许真不比以往了。朝中各党相争,互相掣肘。财政如一团乱麻,即使他复位,也难以着手梳理清楚。兵势之衰,开国以来更是未有。说不定真有什么不可测之变!这个时日,武臣地位,恐怕是再也难以彻底压制了,掌握住一支能战军马,也许这重要性还超过他蔡京的全部想象!
可是这种念头,却是不敢想,更不能说的。
正因为如此,蔡京才对高俅这个态度感到恼怒。以他的地位,很多事情说到可以意会的程度就可以。他无非是要高俅一个承诺,以他在官家身边的地位,支持萧言得枢密院差遣,协助三衙编练能战新军。仅次而已,他也不惜給高俅足够的好处。王黼能结连童贯,他勾连高俅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偏偏这个病夫却是言不及义,闭紧嘴唇就是不肯开口!
在这一刻,蔡京当真觉得有些丧气。当时在他以太师地位总领政事堂的时候,一呼百诺,只要对高俅有所暗示,只怕他马上就要贴上来。经过王黼童贯这么一番折腾,虽然再度复相,可朝中各党,掣肘却比以前厉害百倍。仿佛都在等着他蔡京再度倒台!
想到这里,蔡京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却是转瞬即收。回国身来,仍是那个丰神儒雅的相公气度,朝着高俅笑道:“太尉好些了?”
刚才吏员已经飞也似的送来参汤,原来政事堂自然是不会备这些东西的。还是蔡京在位的时候,因为年老,官家恩准在政事堂备滋补事物,为太师珍摄身体。蔡京虽然去位,这制度还是保存下来,官场向来都是有例不废。高俅喝了几口参汤,脸上气色好看了一些,起来躬身行礼道:“多谢太师垂顾。”
蔡京伸手虚按按,示意高俅坐下,笑道:“太尉这番话,就让本相放心了。神武常胜军边军入卫,是近几十年未有之事。和都门诸军,必然少不了生事。有太尉居中主持,想必无碍。本相一番担忧,就全数放下。以后神武常胜军入卫,有什么西府难以解决之事,尽管来找本相无妨,官家垂念就是此大事,为臣子的,岂能不为官家分忧?”
高俅顿时起身,深深行礼:“多谢太师,即如此,在下就告退了。异日太师有暇,自当登门为太师复相贺…………”
蔡京微微拱手,就算是还了礼了,居然客气的一直将高俅送到了明堂阶前,看着高俅身影远去。两边知制诰直舍人院还有吏员们探头探脑的打量,蔡京也不在意,笑意不减的转身回去,心里面却是种种念头转成一团。
“…………萧言此子,只怕没那么容易得枢密院差遣了…………却不知隐相吴敏之辈,又将如何?这倒是燕云事了以来,朝堂当中第一次角力!也罢也罢,就看看是谁胜谁败。看看蔡某复相之后,手段是不是还未曾老!
…………却是这萧言不知道他可扶持得起来,现在大家僵持,只怕最要紧的,就在官家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