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
下午乌云厚重。
流动马戏团驻扎在广场, 苏木作为临时被邀请的魔术师进行登场表演,台下,同一个小镇的魔术师见苏木根本没有事前准备, 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忍不住跟另一个魔术师撇了撇嘴, 用眼角余光指他。
接到信号的魔术师也在苏木背后做出同样的小动作, 挤眉弄眼的。
苏木似乎没察觉般玩弄手中的扑克牌。
临上场时, 苏木走在前面, 两个魔术师走在后面, 要故意不故意的撞上苏木,没料到, 面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方向,两人差点摔上台。
“你!”同镇魔术师连忙站好。
苏木展颜一笑,“哎呀,你没事吧?走路要小心啊。”他表情真挚, 笑容灿烂而无辜, 就像真的在关心他。
同镇魔术师正想发作, 一缕极淡的信息素味道飘到了马戏团里, 他双眼发直, 使劲吸了一口空气,无不赞叹的说道:“这是omega, 我们镇上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omega?我简直要爱上她了!”旁边的魔术师也说道:“是啊, 这种omega就该被狠狠的标记,躺床上供我享用哈哈哈哈……”
那人正笑着, 一张扑克牌正中他眉心。
他甚至连惊愕的时间都没有,脸上还挂着笑容就倒了下去。
同镇魔术师身体僵硬的转过头,看到背后的苏木手指捏着两张扑克牌, 一张钉在那人的脑袋上,还有一张却是冲着他的……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尽是血色。
当灾难来临时,人们往往对灾难最开始发生的地方毫无头绪,等反应过来,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马戏团游乐场彻底变成了修罗场,狮子和老虎从笼中跑了出来,一口咬掉人的肚子,血和碎掉的肉块撒满旋转木马,而幸福的摩天轮突然被拦腰截断,人群尖叫着摔成肉饼,飞迸出来的铁棒穿透了路人的身体。
大火,点燃了集客中心,彩色的气球在火中爆炸,哭声喊叫声混合着死亡之声组成了最真实的地狱。
依稀间,有人看见火焰之中,身穿复古白丝绸衬衣的魔术师如同毁灭之神向他们走来。
最悲惨的是马戏团只是个前奏。
他们住过的别墅空空如也,地下车库大开,房间里还残留着她的香气,苏木走到她的床边,拿起一个枕头,深深的吸了一口。
当他手放下来时,双眸像是刚刚下过大雪,一片死寂。
苏木离开别墅,后面温馨干净的房子瞬间蒸发。
他手中的扑克牌灵巧的在空中翻滚着,苏木向着小镇上唯一的飞船坪走去,沿路上任何活物都变成了他手下的亡魂,道路两旁的房子被他的精神力不断挤压要么爆炸燃烧,要么被活活挤成齑粉。
天空又下起了灰色的大雪,直到把整个小镇淹没覆灭。
他本来有机会做一个普通人。
甚至是当个好人。
现在一切都毁了,正如他的命运——毁灭。
离开星球不久,阮嘉他们的飞船就遇到了问题,能源不足。
这种小飞船不像星舰可以进行长时间的旅途。
机器人扫描了整个飞船,迅速判断道:“需要尽快停泊,不然会漂流在天空中。”他又定位到附近几个星球,最终选定了一个有大气层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只是这是个微型星球,资料不多,不能判定归属国和上面的生物种族。
飞船船身抖动了一下,紧接着舱内的照明灯熄灭,阮嘉有些紧张的抓紧安全带。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尼奥伸出手指,覆盖在手指表面的流光材质如扭开的瓶盖打开,露出电子零件,插.入操控板的某个插口,舱内的灯闪烁了一下,飞船响起滴滴声,“能源接入。”飞船继续航行。
他一边用自己的能源续航,一边缓缓降落在那颗微型星球上。
等飞船停稳后,尼奥眼中的蓝光暗了几分。
他起身,解开阮嘉的安全带低头抱起她向外面走去。
蓝天白云,花香阵阵。
见到外面的场景,阮嘉瞪大眼睛,昏沉沉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这是一颗百分九十都被花朵占领的星球。
一眼望去,各种鲜丽的色彩闯入眼球,柔嫩的花瓣妖艳的在阳光下展开,吸收着光芒,这里面有些花她认识,比如浅粉色的大马士革玫瑰、紫色风信子、红色虞美人、白色芍药,也有些认不出的,一大朵一大朵的盛开着最占据视线。
在花团锦簇下则是些小花,桔梗、雪滴花、夕雾花,点缀其间,别有情调。
比小花更矮一层的便是细细的吹风草,一簇簇的铺满土地。
这就是真正的花海,而且每一朵花都无比高大,阮嘉抬头看去,有些甚至比尼奥还要高,粗略估计有两米。
尼奥双速扫描星球地图,发现有一片高地可以用于休息。
他收回视线,又开始检测周围的花是否有毒素,或者隐藏着危险品种。
阮嘉感觉自己肩头变重了一点点,非常轻微,她回头看去,却是一株高高的铃兰,白色的,其中一朵搭在了她肩上。
大概是花朵太重压弯了根茎。
白色的铃兰低低的垂着头,散发着很淡的甜味,竟透出一种温柔小意的风情……
大概是她发.情期昏头了,阮嘉伸出手指不自觉的去触碰它的花瓣,马上要碰到时,抱着她的尼奥突然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一朵花伸出叶片向机器人扑来。
尼奥手起手落,叶片便被他斩成两段,掉在地上。
叶片在地上挣扎扭动着,绿色枝液从里面冒了出来,细小的吹风草一拥而上,缠住了厚厚的叶片,同为矮株花朵的花也伸出花瓣,眨眼的功夫,那叶片便只剩下了不能消化的纤维。
花草微动,发出飒飒声。
刚才那一幕是植物间的弱肉强食……
看到整个过程的阮嘉缩了缩身体,这些花都不是普通的花,一个比一个凶残,尼奥说道:“检测显示,这颗星球上的植物都拥有不同级别的精神力,具有攻击性和自我意识,属于b级危险的生命物种。”
“b级很厉害吗?”阮嘉问道。
尼奥回答,“我可以对抗上百个b级物种。”
尼奥又说道:“但是这颗星球上有上亿个b级物种。”
阮嘉顿时失语,面前这些色彩斑斓的花顷刻间变成了追魂索命的厉鬼,把他们两人围在其中。
“小主人,很抱歉把你带到了一颗危险的星球。”尼奥背脊冒出两根炮筒,十根手指也全都变成了枪口,“接下来你要抱紧我,前面有个高地,是没有营养的岩石层周围没有花朵盘踞,可以暂时保证你的安全,记住,上去了就不要下来。”
阮嘉双腿盘在尼奥腰间,双臂抱紧他的脖子。
“我的安全?那你呢,尼奥。”
“我只是个机器人。”
说完,尼奥向着高地冲去。
维系身体的剩余能源全都变成了火力。
整个星球的花朵都苏醒过来,同时闻到了人类的芬芳,疯狂的涌向移动中的两人,机器人有着超强火力,一路披荆斩棘,将娇嫩又凶恶的花朵打成碎片,每一步都踏在计算好位置,争取着最后的时间。
花朵碎烂之后会喷出具有腐蚀性的液体,全部落在了尼奥的背上。
光亮的最新型材质慢慢的被溶解,露出斑驳的铁皮。
尼奥的后脚掌被绞断,滋滋的冒着电光,半边肩膀被大丽花一口吞掉,露出合金骨架。
而被他护在胸前的少女还完好无损。
阮嘉的耳朵贴在了尼奥的前胸,人类这个位置放着心脏,而人工智能这个位置放着他的核心能源,因为快要枯竭的缘故,包裹着核心能源的驱动器发出弱小的电流声。
像是人类的心脏在跳动。
砰咚。
砰咚、砰咚。
阮嘉闭上眼,竟然觉得这电流声能够合上她的心跳频率。
砰咚。
冷静成熟的战斗型机器人感受到了胸口的温暖。
他脑中想起了一些基本定律,热量能够提供能量,或许是因为小主人身体温度太高,传递到了他的体内,尼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从胸口的那个位置产生了新的能源,一种他无法分辨、无法捉摸的未知能源,支撑着他的全部动作。
一朵花嘶吼着出现在他的面前,尼奥面无表情的揉碎他的花蕊,扔到了远处。
子弹已经用完了。
尼奥看了眼距离从攻击模式调整为防御模式。
然后,紧紧的环住阮嘉。
用身体抵御所有攻击。
阮嘉不敢看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她的手心聚集起治疗系精神力,但是对不是人类的人工智能毫无用处。
她听到尼奥胸口的电流声越来越弱,快要变成一根直线。
“到了。”
尼奥轻声说到,然后举起怀中的少女,把她送到高地。
阮嘉转头,看见尼奥正准备跳上来,没想到从后面窜出来一根金丝藤卷住了他的腰,把他向下拉去,尼奥看了她一眼,眼中的蓝光彻底熄灭,他无力再反抗。
坠落时,人工智能光脑里浮现了很多照片,大多数都是阮嘉,笑的时候、愁眉苦脸的时候、走神的时候,还有他记录的阮嘉的喜好,用什么样温度的水,什么味道的饭菜,还有喜欢什么颜色,甚至是跟他说过什么话,用的什么样的表情。
从人工智能的角度来讲,这是多余的冗杂数据,从人类的角度来讲,这叫做喜欢。
在他想关闭所有程序时一双柔软的手抱住了他的腰。
发生了超出机器人计算范围的事。
阮嘉从高地上跳了下来。
如一朵云撞入了他的怀中。
对于花朵们来说,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提供的营养价值,远比战损状态的人工智能高,金丝藤立即松开尼奥,缠住了阮嘉。
在这空档阮嘉推了尼奥一把,想把他推到高地上去。
人工智能的黑色眼眶里有蓝火闪烁。
——你知道我只是个机器人吧。
“我知道。”
这是阮嘉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