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泽无奈地走出ktv,在电话里和送花员约好在步行街的石头标志旁等他。
他来到步行街,东张西望找石头标志时,突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捕捉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是林裕果!那小家伙跑到这发传单了!
宋亚泽欣慰地笑了笑,却突然发现不对劲:林裕果手里并没有传单;相反,他戴着帽子,低着头,站在固定的一个黑暗角落里,前面是一个木头搭建起来的简易架子,上面摆满了东西。
宋亚泽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趁着林裕果戴着棒球帽还低头,在架子前走了过去,发现上面摆的是整整齐齐的光碟,看来是在卖光碟。
他看着林裕果全副武装的模样,还撒了谎称自己出来发传单,感觉事情很不简单。
他站在林裕果后面,一个比林裕果站的地方还要隐蔽的位置,距小摊不近不远。他发现在摆出来的光碟下面,还压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同样也是鼓囊囊的,被紧紧地系了起来。
这时,一个神色匆匆的男人来到摊前,低声问:“有碟吗?”
“要几张?”
林裕果同样小声问道,由于地处偏僻,他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宋亚泽耳朵中。
男子比划了个“5”的手势,便将手放回兜里。
林裕果点点头,快速打开下面的黑色塑料袋,拿出五张光碟,小心地递给男子。男子也是将光碟揣得严严实实,快步离开了,那神色像是躲避瘟神般。
趁着远处的霓虹灯光,宋亚泽清楚地看到光碟上印着不堪入目的画面!
那一刻,他的担心成真,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炸了一样,他一时间恼怒无比,万万没有想到平时乖顺用功的弟弟居然会卖黄色光碟!
他觉得心脏瞬间剧烈跳动起来,血管也突突跳起,这炎热的夏夜,更是对他的火气助纣为虐。
宋亚泽气得下巴都在发抖,他头脑眩晕着走上前,一把抓起林裕果正忙不迭系着塑料袋的手。
林裕果做了亏心事,本心虚,生怕警察发现了自己。宋亚泽这么一抓,他像个小兔子一般,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低着头,不敢抬起,心里却在担心要是自己被抓进了派出所,该怎么面对哥哥,心里焦急万分,又悔恨交加。
“你居然卖这种东西?!”
宋亚泽恼怒着说,他一把摘掉林裕果头上的棒球帽,气得火冒三丈,声音也因为愤怒而发颤。
林裕果大惊,他没想到会碰上哥哥。他一抬头,在没有帽子的遮挡下,着远处的灯光,清晰地看到了哥哥愤怒的面容。
在林裕果心中,宋亚泽是一向温柔的,声音也从不夹杂着怒火,算是危急时刻,哥哥的声音都是淡定沉稳的。
他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如狂风暴雨一般;而宋亚泽的表情,更是他见所未见的气愤和恐怖。
那一刻,林裕果觉得这个世界都黑暗了,恨不得地上裂开个缝子,立刻能钻进去。
“哥……”林裕果惊恐万状。
“你说你出来发传单,结果你出来卖这个?!”
宋亚泽越说越气,抓着林裕果手腕的力气也大了很多。
“哥……”林裕果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痛恨自己,后悔万分,真希望时间倒流,再也不干这事。
“你……现在跟我回家。”
宋亚泽松开林裕果,将架子上的光碟整理起来,装在塑料袋中,提着回了家。
林裕果一路上惊魂未定,他的心里除了悔恨是悔恨,恨不得一头扎进路边的河里,再也不出来了。
到了家,宋亚泽将光碟扔到一边,给徐主管打电话请了假,便心思复杂地坐在沙发上,对面站着低垂着头、万分紧张的林裕果。
“为什么要卖这个?”
宋亚泽无力地说。一路上,他的火气已经消退不少,只剩下无力和失望。
“我……不想让哥太累……想给家赚钱……”林裕果紧张得说,声音都颤抖不已。
“想赚钱,你可以发传单,为什么卖这个?”宋亚泽问道,声音带着疲惫。
“这个……赚钱多……”林裕果哆哆嗦嗦地说。
宋亚泽突然想起了白离——那个为了赚钱走了邪路的人,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担忧,甚至惶恐。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林裕果,便站起身寻了一把长长的直尺。
林裕果看了一眼直尺,心中了然,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成串地留了出来,他的悔恨已经满堤了,在看到尺子的那一刻终于决溃,泪水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着抖,大声哭喊着:
“哥!你打我吧!我知道错了……”
“你给我站起来,别跪!”
宋亚泽本来平静下去的心,在看到林裕果跪下去时,又一次被怒火烧红了。
林裕果赶紧站了起来,但是仍在抖动着,抹着源源不断的眼泪。
“把手伸出来。”宋亚泽说。
林裕果照做,将手掌摊开,等待着挨打。
“啪!”
宋亚泽狠狠打了林裕果的手,用的力气很大,他要让林裕果记住这次教训,以后绝不可再犯。
林裕果浑身紧绷了一下,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像燃烧一般。
“这是打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去卖那种下流的片子!”宋亚泽声色严厉地说。
“啪!”
又是狠狠的一下,林裕果感觉自己的手掌已经疼得麻木了。
“这是打你,小小年龄去做邪事!”
“啪!”
这一下最狠,林裕果疼得冷汗直冒,他感觉手已经要废掉了,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有火辣辣的感受。
“这是打你,居然下跪!也是你最该打的一下!”
宋亚泽声音沉稳平静,却隐含着巨大的失望和怒意。打完三下后,他便收起了尺子。
“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裕果脸色惨白,满脸汗水,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他是真的认错了。
宋亚泽看着林裕果惨兮兮的模样,心中很是心疼,又掺杂着失望和愤怒,便在心情复杂中拿了药膏,又打了一盆热水,将林裕果的手掌轻轻摊开,用毛巾轻柔地清洗着红肿的地方。
林裕果疼得不停抽气,在看到哥哥这样耐心地给自己处理伤处时,惊恐早已被温暖所替代,而这温暖却让他更加悔恨了。
他的眼泪再一次决堤,默默地哽咽着,流着泪,眼泪齐刷刷掉了出来,滴落在地上的水盆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宋亚泽看到林裕果这幅样子,叹了一口气说:“以后不要做这种邪事,它能毁了你一生。”
林裕果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嗯!以后我再也不干了!”
“你可以没有成,可以不去赚大钱,但是不能走歪路。男人要顶天立地地活着,这种勾当是小人所为,算再有地位再有钱,骨子里也只是个小人。”
宋亚泽语重心长地说着,慢慢擦净林裕果的手,开始涂上药膏。
“另外,男子汉不要轻易给人下跪。这世界上,值得你下跪的人已经得了肺结核死了。男人,算死,也是堂堂正正地站着死,不要奴颜婢膝得像狗一样求生。”
宋亚泽皱着眉,他浅浅的川字纹里饱含对林裕果的忧虑。他多么担心,林裕果成为一个没有骨气和正气的人,那是他最瞧不起的人。
“记着,你可以没什么作为,但是一定不能心邪,一定不能软弱!”宋亚泽盯着林裕果,一字一顿地说。
林裕果看着宋亚泽认真的样子,突然下定了决心,他不顾没有上好药膏的双手,转身去卧室里拿了剪刀。
宋亚泽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用刀尖狠狠在大拇指上刺了一下,鲜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
“哥!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干了!不仅是这事,以后所有的歪门邪道,我都不干了!我发誓!”
林裕果看着宋亚泽,诚恳地做了保证,他的血汩汩流着,染红了整个手掌。
宋亚泽神情复杂地看着林裕果的一举一动,把他拉到身边,给他包扎了手指。待系好绷带,他心情复杂地抚摸着林裕果的头发,开口道:
“你不用非得扎出血的,心里认错行了。”
“如果连这点血都不敢流,这点疼都受不了,说明还没彻底认错。”
林裕果严正地说。那一刻,宋亚泽感觉林裕果长大了不少,他无声地拍拍林裕果的肩膀,神情有些安慰。
这天夜晚,林裕果一夜都没有合眼。他的拇指依旧疼痛,却唤不起自己对它的注意。
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对面已经熟睡的宋亚泽,看到月光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银色,看起来很安静很圣洁。
林裕果感到一股浓浓的暖流在心中扎根,他举起受伤的拇指,上面还包着宋亚泽心疼而又责怪地为他缠上的纱布。
他看着哥哥,吻上了还渗着血丝的纱布,接着,嘴角扬起了天真的微笑;可这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他皱起的眉头和忧伤的表情所替代。
他有些搞不清自己的心了,这种隐隐的情愫令他惶恐,他已经在无数个夜晚失眠,仅仅看着哥哥的睡颜都令他心满意足、精神万分。
而这满足感却又令他困惑和惊恐,他无数次地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劝说自己收回多余的念想。
可自己却做不了心的主。
今天晚上的波澜起伏,着实在他的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他庆幸自己有个好哥哥,有个正义感十足的哥哥,他第一次如此庆幸。
可他又如此羞愤,羞愤自己卖黄碟被哥哥现场抓包。
虽是与哥哥相处多年,可这种事情被他识破,终归还是不好意思的;一想到是哥哥抓到的,他更加羞愧难当,他恨不得是同学、是朋友、是老师,都不愿是哥哥。
他辗转反侧,想到哥哥对自己的教训和关,他既羞愧又温暖,脸上的表情也是一会阴一会晴,这样的心绪让他如何安眠呢!
林裕果静悄悄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趴在宋亚泽床边,听着他绵长又轻缓的呼吸声,林裕果感觉心脏的跳动也逐渐加重起来。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宋亚泽的侧脸上,温暖的触感让他浑身一个激灵,他微笑着,又用同样的手指点触了自己的脸。
……
“喂!你昨天去哪儿了?!我他妈等你等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宋亚泽刚刚赶到ktv,看到了仇英像是雷霆大怒的脸。
他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脏了,落上了斑驳的泥土;他精神很差,眼窝深陷,青青紫紫的,眼袋很深,看得出他一夜没有休息。
可他看到宋亚泽的那一瞬间,从蔫蔫的小草立刻变成炸毛的猫。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瞬间迸发出极大的能量。
“啊!对不起啊!昨天家里出了点事,忘了跟你说了。”
宋亚泽一看到仇英,立刻想起昨天晚上弃他而去的事实,不禁有些抱歉。
“我本来想好好地过个生日,结果空等了你一个晚上!我他妈以为你被人拐走了,还出去找你!”
仇英越说越气,昨晚的担心通通化成恼怒,冲宋亚泽发了出来。
宋亚泽抱歉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开了瓶盖,递给大怒的仇英:
“对不起啊!明年一定陪你过!”
仇英看见宋亚泽主动示弱,感觉心里堆积的火气立刻消解不少,他思索着自己脾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宋亚泽的一句话,可以让自己熊熊燃烧的怒火顿时被浇灭。
他感到心里又一次被快乐充满,扫荡了潜伏在他内心的忧郁和失落。
“那个……算了……明……明年你给补回来……”仇英摸着后脑勺,慢吞吞地说。(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