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大王爱我,陆公杀我
太阳并不毒辣,但是照在张五身上,感到非常难受。他已经走了四五个时辰。他从邵县出发。要徙步到大员集结。
一边走,一片心中暗暗咒骂,新来丞相大人。
他是最新一批移民。刚刚在邵县扎下根,领了属于自己的荒地。只要开出来,就自己的。只是要欠大王一笔钱,不过大王慈悲的很。利息很低,还允许用粮食偿还。还免除所有劳役。只剩下兵役。天地间还有这么好的大王。
大王如此之好,但是幸福的日子,过得太快了。
新来的丞相就不是好东西,将大王贷出的口粮给停了。想要粮食,一定要从军打仗。张五很害怕。故老相传,被征发上战场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一般都回不来了。打仗岂是好玩。
张五想要逃。
但是逃不掉。
在邵县,每一个村落之中都有人参军。虽然县兵,此刻县兵大队被打散,分散在各大队伍之中,暗中控制住各赂民壮,每个县的青壮虽然很多,但是都在严密的控制之中。
张五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嘴巴上有青涩的绒毛,看上没有多大,但是行走之间,左顾右盼。好像是巡视领地的猛兽。
张五认识这一个人。
他心中暗道:“这个臭小子,不过是在县兵之中混过几日,就如此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等着吧,等过两年我也去县兵之中混上一段时间,看你还是不是这个样子。”
张五心中暗暗念道。
还不等张五心中的念头落下来,就听见一声呼喝道:“快点走,我们今天就要走到大员。”
“什么?”张五大惊失色。
他虽然现在定居于邵县,但是当初也是从大员迁移过来的。对大员与邵县之间,到底有多远的距离。他心中有数。
一天大时间,从邵县到戚氏,然后到大员,对于这些常年在地里务农的百姓来说,也不是一间容易的事情,这注定是一次艰难的跋涉。张五脸色都白了。
一日辛苦。
张五终于在日落之前,来到了大员。
在大员城外的一处校场之上。
大员本来就是雍王亲军的驻地,而且最初的大员百姓都福州三卫,最开始也是以军屯的方式屯耕的,所以说,整个大员最不少的就是校场,军营。甚至在大员附近的村落都是以军营,军屯为名。
张五饥肠辘辘的在站在校场之上,觉得肚子里面有一团火在燃烧。口中直犯酸水。
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响起来,张武陡然抬高了眼睛。
张五虽然来东雍岛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也知道东雍岛上马匹是一个稀罕物。不是一般人能够弄到手的。
这一真马蹄之声,也不是一匹马的声音,而是很多匹马的马蹄之声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张五知道这一次来得一定是大人物。
果然不出张五所料,一行骑士趾高气昂的在校场中间停住了马匹。而为首之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整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完。
陆完虽然是文官出身,但是没有少打仗,骑术相当精湛,根本没有一点生涩的地方。
他冷哼一声说道:“带上来。”
“带上来。”陆完身边的侍从高声呐喊道。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来,立即有人应声。
几十个囚徒被百余个士兵硬生生的拖了出来,每两个士兵夹着一个囚徒,囚徒身上带着种种的木枷。
张五忽然看见这里面一个人很眼熟,暗道:“那个不是王麻子吗?”
王麻子也是与张五一个村的人,虽然这村落都是专门打散分配出来的。这些村民之前,连见过一面都没有。
但是相互在一起也有几个月了,一般人的本性也都看清楚了,这王麻子根本就是一小流氓而已。向来本村子里面的人看不起。
但是以张五困乏的想象力,即便是再看不起王麻子,也不会想象到,会在这个地方与他想见。
这王麻子今日定然是撞到铁板之上了,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一声声呼喊之声,传了过来。“这些人都是沿途的逃兵,今日征夫之前,就已经提前告知,在军中要行军法。杀无赦。”
一声令下。几十个逃兵被士卒按住的头颅,死死的按进土地之中。所有囚徒,呜呜乱叫。却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却见长刀高高的抡起来。几十颗头颅就好像是皮球一样,滚了一地。鲜血喷涌而出,洒在黄沙之上,又一种别样的美感。
张五寒若惊蝉,不敢再有一丝怠慢。
陆完在校场之上转了好几个圈之后。又训示了一番,这才离开。
在陆完带着侍从离开的时候,张五清晰的听到了这一声呼气之声,与这个一挥手斩杀数十人但冷面冷心之人在一起,不仅仅是张五,很多人都感觉到很不适应。
虽然他们都知道凡是写上军法之类,从来是从严从重处理。但是在东雍这么长的时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军法,本来很遥远的东西,一下子拉到身边。由不得他们大惊失色。
当陆完一走,立即有议论纷纷,道:“这位陆长史很厉害,在中原带兵打仗,无往而不利。”
“什么啊,也不过是一个独-夫,连问道不问,就要杀人。”
“就是,就是。”
“哎,如果陆长史不来就好了。大王最体恤小民,绝对平白无故做这样的事情了。”
“就是,就是。”
说话之间,忽然有一人金尖锐的声音,拖拉着长音说道:“殿下有命。”
整个校场之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面之上,连头也不敢提。
“殿下听闻诸位日夜兼程来到大员集结,甚为欣慰。得体大赏全军,免除一年赋税。”
一年赋税,也是朱厚煌为这一次行动能拿出来的最大资本了。
朱厚煌的绷紧的财政,也只能付出这样的支出。以正德十三年开垦荒地,必须要到正德十六年之后了。
虽然是预支未来的赋税,但是朱厚煌并不是很在意。
朱厚煌主要的财政来源,是海上贸易,他开垦荒地,一来是汉人的本能,二来是为了将来的粮食自给。再者就是安定人心。至于从田地之中刨出的那些钱财,本就不是他在意的。
但是这一年赋税对这些百姓就大大不一样了。
这一年的赋税对朱厚煌来说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但是对下面的百姓却是重要的负担,他们来到东雍,大部分都是赤贫,所吃,所用,所住的地方,都是朱厚煌的供给。
这也是朱厚煌巨大的负担,以至于朱厚煌虽然月收数万两却不敢有大行动的原因所在。
当然朱厚煌也不是白白付出这么多的。这些都是百姓的债务。
朱厚煌自然不会黑心肠的的高额利息,但是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免除一年赋税,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大王千岁,大王万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东雍百姓称呼朱厚煌,不再是雍王殿下,而是大王,或者是我家大王的称呼。
这一切都反馈到了朱厚煌这边。他静静的听着。
“东雍百姓,皆感大王恩泽,称大王爱王。陆公杀我。”
“大王爱我,陆公杀我。”朱厚煌反复沉吟这一句话,他心中暗道:“倒是小看陆完这个老油条了。”
陆完这个在朝堂之上厮混过的高官,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解除主上的猜忌,这一手恩出于上,怨归于身,就玩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