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秋天,阳光照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天空很高,不算蓝,上面没有几片辐射云,却依然显得有些灰蒙蒙的看不真切。如今的日头比起百年前要毒辣得多,降下的紫外线直接晒在人的皮肤上有些发疼。但即便如此,这种天气比起下雨和阴天,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让老沃伦喜欢秋天,因为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是在废土上讨生活的荒野人,为数不多不用为食物发愁的日子。
中午毒辣的日头一过,老沃伦总是雷打不动地爬到村头秸秆堆上晒太阳。只是今天,他没有心情享受阳光的沐浴,而是意外地带着些焦躁的神色眺望着远方。
那里正有两个村里的壮年男子连滚带爬地跑向老沃伦,他们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呼喊:“沃伦老爹,沃伦老爹。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老沃伦一惊,声音里带着些颤抖:“他们走到哪了?”
两人中岁数比较大的男人在桔梗下大声嚷嚷:“离村只有不到三里地了,怎么办?”
“他们今年怎么来的这么快?”老沃伦心中也慌乱了一下,但马上还是镇静了下来。毕竟他是这个村的村长,一群人还等着他来拿主意,他不能先乱。老沃伦从秸秆堆上爬了下来,人还未落地就急匆匆地询问:“恩公,和村里的小辈们,躲出去了没有?”
其中一个壮年男子有些举足无措:“还没有呐,他们还在整理装备。”
另一个人则建议:“要不然让他们就近躲一躲吧。”
老沃伦声音一沉:“村子就这么大,附近视野这么开阔,怎么躲得掉?哎,是祸躲不过。到时候都给我机灵一点,可别惹怒了他们,否则咱们整个村子都活不成。好了,通知村子里的人都提前到村口集合吧。”
“那个外村人怎么办?”那个外村人指得就是老沃伦口中的恩公。
“一样请他去村口,记住别让他带上他的那把散弹枪,免得生事。”
两人心领神会开始在村落里吆喝起来,不多时整个村子立时鸡飞狗跳,村民们都以最快的速度在村口的石碑下站好。
这个名为依格拉的小村落,它的名字怎么来的没有人知道。上代村长带着几十个荒野人从失落山脉里走出,来到这片平原时,这个村落就已经存在。村名就写在村口的石碑上,村子空荡荡地一个活人都没有。
村子虽然破落,但总比在荒野里流浪要强得多,于是上代村长决定这里将成为他们族群繁衍生息之地。借助着积攒下来的玉米种子,这几十个荒野人成了这里的坐地户,开始大兴农耕养殖,几十人的村落也很快吸引其他荒野人的加入,膨胀成了上百人。
但这种好日子只过了十几年就结束了,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了新的主人。
老沃伦拄着拐杖领着所有人村民恭候在村口,等待着新主人的仆人驾到。
不多时,从远处一前一后地来了两辆卡车。来到依格拉的两辆卡车外型可谓是破落到了极致,车头大灯一个罩子破了,另一个干脆没了踪迹只留下个窟窿。前排卡车的正副驾驶室的门没有一个健在,前车车斗的左挡板也是用铁丝捆住,才勉强能够竖立起来。
虽然这两辆车都很破落,但老沃伦却不敢有任何瞧不起对方的想法,在废土时代能有辆车已经是非常土豪的表现了。
车一停,前面的卡车上立时跳下来八个手持栓式步枪的士兵,灵活的身手配合坚硬的皮靴激起一阵尘埃。
随后卡车的副驾驶处探出了一个叼着烟卷戴着墨镜的大光头,他对着面前惶恐的村长老沃伦突然咧嘴一笑,声音有些刺耳:“老东西,你们村的人全都到了?”
老沃伦恭恭敬敬地弯下了他原本就有些驼背的腰:“都到齐了。”
光头推开了车门:“那么今年的税应该也都准备好了吧?”
老沃伦对着卡车副驾驶的方向点头哈腰:“今年的份已经全部剥好堆在谷仓里,就等您前来验收。”
“嗯,很好。”副驾驶上的光头将墨镜抛到驾驶台上,自己从车上跳了下来,“今年的份额可不要再有猫腻了。”
“是,是。”
“要知道,我这个人好说话的很。”光头呸的一声将烟蒂吐在地上,拍拍背在身上的乌兹冲锋枪,“但是它的脾气可不算好。哼哼,你是知道的。”
老沃伦的身体有些发抖,腰更弯了,头甚至都快碰到脚面上:“是是是,绝没有差错。经理先生请跟我来谷仓一看。”
依格拉整个村子不大才百余人,开耕的土地也不多,如果不去打猎光靠出产的玉米,村子起码要饿死一半。所以依格拉的谷仓其实不大,存的粮食也不多,但即便这么少的粮食还要分出四成给光头一伙人拿走。
玉米的存量明显不能让光头满意,他的脸色有些不快:“今年就这么点?”
老沃伦赶紧上前回话:“前几天被红匪抢走了不少。”
“那些该死的红匪,傅满洲手下的活动范围居然都到了这里!”光头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但只是过了一小会儿,他就平定下心情,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别以为你们遭到抢劫就能少交一棒玉米,告诉你,公司不会放过那些红匪和他的首领傅满洲,更不会放过敢于蒙骗公司的人。如果让我查出来你们中还有人敢像去年一样偷藏粮食,我可就不只是砍掉双手双脚那么简单了。”
此话一出,老沃伦仿佛看到了去年那一家五口因为收税时偷藏粮食被光头抓到,排着队被眼前这人削成人棍的场景,他抖得更厉害了。
“当然,我也不是那么严苛的人。废土上的人嘛,都是想活的,我理解。”光头拍拍老沃伦的肩膀,突然又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不过熟悉他的老沃伦却知道,他如果露出这个神态,很多时候都是在寻找由头准备杀人。
幸运的是光头这次并没有打算杀人,起码是没有打算马上动手。
他用自己刺耳的噪音在老沃伦耳边威胁:“老家伙,别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们那点猫腻,我给你面子不追究你们偷藏粮食,待会你可别不给我面子。我记得几个村轮流上缴奴隶的指标,今年可是轮到你们这儿了。如果奴隶的事情上能让我满意,那几棒玉米就真当是喂了红匪。但如果今年不能让我向公司交差,哼哼,我就让你们全村人从今以后再也不用交差。”
老沃伦赶忙拍着胸口保证:“全村的人都在村口集合呢,随您挑,随您挑。”
光头嘿嘿一笑,一边用手示威性地拍着冲锋枪,一边慢慢溜达到了村口。刚回到村口光头就不由眼前一亮,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对依格拉村的货色感到有些意外的满意。居然不像别的村子那样全是歪瓜裂枣,还有几个看起来受变异影响不大的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
受到变异影响不大,这代表着男**隶们不会被送进公司的直属庄园做工,而是会进入军队。因为变异组织少一些,他们的器官负载上限就会大一些,就会拥有觉醒异能和进化的可能。
而女**隶身上变异组织少,也一样会受到那些上层绅士们的欢迎。毕竟与人做那种事,总比与异兽做感觉要好得多。如果将这些少女送入夜场,应该能为公司赚不少钱。
光头迅速点出两男三女:“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都给老子捆起来扔到后面车上。老东西还愣着干吗?赶紧叫你的人给我将粮食也一道抬上去。”
此行一切顺利,光头已经开始盘算回到基地要如何挥霍未来不短的一段假期。在他贫乏的想象力和阅历下,也无非是泡在酒吧里醉生梦死罢了。
毕竟在这个废土的时代,任谁都是醉生梦死的苟活。区别是有些人只是单纯的去死,有些人做着梦去死,而混到像光头这样的人物,起码能在买醉之后再做着春梦去死。
可惜假期去酒吧买醉的梦想很快被自己的手下吵醒,这让正憧憬中的光头有些不满:“叽叽喳喳地叫嚷什么?”
“经理——”
光头不喜欢人叫他老大,而是喜欢他们称呼自己为经理,因为这样会让光头觉得自己也是从文明之地来的绅士。
“这小子不服绑。”
原来是自己选中的那五个人中有一个少年并没有听从光头的号令乖乖束手就擒,而是与上前来捆绑他的士兵扭打成一团。
少年的身手不错,拳如风、腿如龙,似乎学过一些近身的格斗术,身形与架势都打的有模有样。反观与之对敌的两个士兵,则是被他一连串的进攻逼得节节后退。
士兵们在光头的注视下终于羞恼成怒,怒而反击,暴起一拳砸向少年的脑袋。而少年却灵巧地一低头避开拳风,趁机出腿一勾,一个士兵扑通一下摔倒在地。而另一个士兵刚想扑上,少年顺势一个上勾拳,直接被打翻在地,顺便吐出了两颗门牙。
只是士兵终究是士兵,不是格斗家,见到两人受挫后另外几人立即手持枪械围了上来。
少年的表现,让一旁看戏的光头顿时生了爱才之心。他手一挥阻止了士兵们接下来将要做的那种没有武道精神的行为:“慢着。小子,看起来你很不服气啊。几十年来这些村每年都会轮流向公司提供奴隶,靠的可不是以德服人而是实力。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反抗的勇气?”
少年的眼睛里冒着愤怒的火焰,似乎将他的嗓子都烧的有些沙哑:“你们没有理由抓我,因为我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光头将目光望向老沃伦,后者立即用他还在发抖的声音解释:“恩公他确实不过我们村的,他是路过的。”
“我认为只要在你们村呆过的,就是你们村的人。”光头向着老沃伦咧开嘴,露出一口的大黄牙,“老东西,我说的对吗?”
老沃伦几乎都抖成了筛子,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对,对。”
光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走到了少年的身前:“小家伙在废土上生存,必须尊重废土生存的基本法则。”
“而废土基本法第一条就是——”忽然光头右拳如闪电一般砸将下来,拳风中隐隐带着骨骼舒展而发出的脆响,“拳头大的,说了算!”